當鄧酌逃離皇宮的消息傳到壽康宮時,阮冰蘭大喜,這樣一來,何姝身後再無靠山,皇帝和這太後的權利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嗬,嗬嗬……”阮冰蘭驚喜溢於言表,沒想到,今日竟能聽到如此好消息。
真是天可憐見哀家呀。
“太後何事如此喜悅啊?”
一個捏嗓的聲音從外穿來。
阮冰蘭抬頭看去,“吳公公?”
吳瑾嘴角帶笑的步入大殿之中。
阮冰蘭笑道:“公公也是來跟哀家說鄧酌之事的吧?哀家已經知道了,這全是公公的功勞,以後,無論是東廠還是司禮監,就全是公公的了。”
吳瑾躬身道:“吳瑾沒什麼野心,對東廠和司禮監更沒有半點興趣,吳瑾隻想在陛下身邊而已。不過……”
他忽然眼中閃現一絲悲傷,令看在眼裏的阮冰蘭心裏不覺一緊。
“鄧酌離宮,對哀家和陛下皆是好事,公公為何看著並不高興?”
“不高興?”吳瑾冷笑,“吳瑾今日高興的很。隻不過,除了鄧酌一事,吳瑾還有另一件事,更加值得高興。”
阮冰蘭感覺到吳瑾今日的態度有些不同,她皺著眉頭,試探道:“何事?”
吳瑾四下環視,阮冰蘭揮了揮手打發走殿內的宮人後,“你說吧。”
吳瑾揚起下巴,眼神中盡是嘲諷,“看來太後還沒聽說,就在鄧酌逃走之後不久,季府也傳來了消息……”
季府?
阮冰蘭心裏咯噔一下。
“季大人病體好了嗎?”
“好?他怎麼可能好?”吳瑾冷言道:“季懷陽乃急火之症,口舌生瘡,便血不止,而陛下每日賜的藥皆是扶陽之補藥。”
“什麼?!”阮冰蘭聞言大驚。
她知道皇帝在賜藥給季懷陽,卻不知是如此賜的。
吳瑾靠近阮冰蘭,壓聲道:“這樣的藥給了季懷陽,堪比毒藥入口。所以,他今早已經歸西了。”
噝。
阮冰蘭兩腿一軟,癱在了椅子上。
季懷陽死了?那哀家與皇帝以後……
可是……
她再看吳瑾,這才發現他眼中的那份嘲諷。
“吳瑾,是你,是你讓皇帝給季懷陽賜那種藥的,對不對?”
吳瑾不語,隻是嘴角一勾,默認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陛下年幼不知輕重,難道你不知道,季懷陽對哀家和皇帝來說有多重要嗎?”
“咱家當然知道!”吳瑾忽然直起身,挑起眼睛空視前方,眼神忽然黯淡。“若不讓你失去最重要的東西,咱家又豈能為故去之人報仇呢?”
報仇?
阮冰蘭詫然失色,他一個閹人要為誰報仇?
在尋思半晌後,她終於明白了,驚恐的看著吳瑾,“你,你是為了……,為了胡氏?”
吳瑾閉上雙眼,回憶往事,“當年若不是我一時糊塗,給她出主意,幫她將你接回宮中,她也不至於落得死不瞑目。這是咱家欠她的,該還。”
阮冰蘭急道:“惠王若篡位,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你當真要為一個女人,就這麼斷送自己大好前程?”喵喵尒説
“人各有誌。我原本留在皇帝身邊,就是為了她。”吳瑾冷漠的俯視阮冰蘭,“若不是她,咱家何須陪伴如此愚鈍之主。”
說罷,他冷嘲一聲,拂袖而去。
阮冰蘭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連連搖頭,朝著大開的殿門奔去,“不,不,胡氏不是哀家殺的,吳瑾,你上了她的當啦!”……
***
“太後,鄧酌不在了,季大人也因病故去,現在滿朝上下皆因季大人的病逝而心向惠王。如今我們孤立無援,不知太後有何打算?”
消息傳到後宮之中,搞得人心惶惶,李太妃次日便趕來與何姝商議對策。
而何姝此刻,根本無心考慮誰當皇帝,誰掌大權,她一心隻希望鄧酌逃出宮去能平安無事。
“哀家還能有什麼打算?季懷陽之死,是皇帝傷了所有忠臣的心。他們轉投惠王,哀家一點兒也不怪他們。莫說是他們,就連哀家……,若非這個身份,也早已離開這裏了。”
李太妃聞言不禁惶恐,“這種話,也就隻有太後能說了。而我們這些人,就算心裏這麼想,也是斷斷不敢說的。”
何姝苦笑,“姐姐在我這兒還怕什麼,有話就盡管說。”
李太妃稍稍猶豫,“其實,自太後入宮以來,已竭盡全力幫扶皇帝,教導皇帝,這些,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可是皇帝他卻……唉!非但不聽太後教導,反而如此對待忠臣。臣妾隻是擔心,若有一日皇帝成年,不在需要太後垂簾,他又會如何對待太後呢?”
是啊,他能如此殘忍的殺了他的老師,那對我這個本身就反感的繼母,又要怎樣呢?
或許,他根本就不用等到成年的那一天,就可對我下手。畢竟,他是皇帝,他就算殺了任何人,又有誰能管得住他?
這時,李長慶走進來,“太後,陳大人有事求見。”
李太妃聽聞有外臣來,便即起身退出了。
何姝讓李長慶請陳正進來,以為有什麼政事,不想,他卻遞了辭呈。
“你也要辭官了?”何姝語氣平淡。
陳正躬身,“陳正原本是因季大人才重返朝堂的,如今大人已經去了,臣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所以,懇請太後恩準。”
何姝一記苦笑,起身來到陳正麵前,“哀家知你已經寒心,所以不會挽留。皇帝所犯的錯,已經不是一句年幼無知就可以抹去的。任何人都將為自己的過失承擔責任,皇帝也不例外。”
陳正蹙眉,“太後的意思是?”
何姝笑了笑,“你去吧。很快,皇帝就會受到他該有的懲罰了。”
次日上朝,朱慎錫還在為自己趕走了潛伏宮中的殺手而自鳴得意時,何姝宣布了一件她想了整晚,最後決定的事。
“季大人病逝,陳正辭官,後宮中鄧酌已經逃離,東廠,司禮監無主事之人。哀家管理後宮尚且疲於奔命,對朝堂政事就更加力不從心。所以,哀家經過深思熟慮,考慮是否該請惠王入京,輔佐天子。”
這兩天發生的事,對於梁光治等人簡直就像做夢一樣,真是驚喜連連。
沒想到今天,這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不用他們浪費唇舌,這位太後自己想明白了。
不過,梁光治一想,也難怪呀。這麼好的太後竟遇到塊朽木,怎麼教也教不好,苦心栽樹,可這樹偏偏是怎麼歪怎麼長,最後把那麼忠心的老師都給變相賜死了。
連太後也是對他徹底寒了心。
與其等他羽翼豐滿再給她一副補藥,還不如趁現在撒手算了。
在梁光治看來,這是很明智的。
反正她不說,他們今日也是有備而來,就準備逼她們母子讓位了。她這麼一來,反而倒留下了體麵。
百官讚同,山呼太後英明,朱慎錫徹底傻眼,回頭看向吳瑾,而吳瑾現在卻仰著頭,連正眼都不瞧他。
***
惠王奉旨入京,名為輔政,實則沒過多久,就逼小皇帝退位讓賢了。
後宮中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動,內廷各衙門也已被換上新人。惠王行事可謂是雷厲風行,隻短短一年時間,這宮裏宮外該處理的事都處理了,該解決的人也都解決了。
盛夏之際,壽康宮一把大火,將他最後的隱患徹底清除。
何姝站在大殿窗前,遙望遠處的火光,內心波瀾起伏。
這下,是該輪到我這個太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