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枕雲輕歎道:“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鈴兒靜了靜,柔聲道:“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夫人這麼好的人的。”
蒸汽氤氳,席枕雲睜開眼睛,目光下垂,隻見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漂浮著各種草藥和幹花,從縫隙間可以看見她緊實的肌膚,和少女時期一樣,白璧無瑕。
“鈴兒”
“嗯?”
席枕雲道:“我讓洵兒認你做義妹,給你尋個好人家,送你出閣吧。”
鈴兒手一怔,濕發從她的指尖抽走。
席枕雲轉過身子,把手搭在浴池的邊緣,水波輕輕漾開,席枕雲道:“我想看著你出嫁,就像看著我自己的女兒出嫁一樣,元明派的白世鋒,我覺得他很好,你喜歡嗎?”
忽然聽到自己未來夫婿的名字,鈴兒沒有羞澀和惶惑,反而感到很無助,慌亂地用的甜言蜜語來麻痹自己,“小姐很快就會嫁給唐公子了,夫人一定會看著女兒出嫁的!”
席枕雲目光宛然,卻沒有回應。
“夫人……”
鈴兒乞求著,眼前模糊為一片珊瑚色的水光。
席枕雲伸出一隻手,鈴兒立刻把臉湊過去,席枕雲摸著鈴兒精致的臉龐,好像撫摸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品,“多好看的一張臉,我若是男子,為你死了也情願。能走多遠走多遠,再過幾天,我也保不住你了。”
鈴兒淒然地搖著頭,“不,夫人,讓我留下來陪你,好嗎?”
席枕雲的目光停留在了那雙漂亮的眼睛上,微笑道:“傻孩子,你如何陪得了我?我隻盼你能遇到一個肯與你出生入死的人,照顧你一輩子,不讓你吃苦,哄你高興,可你記著啊,千萬別讓他真的死了,那樣你會很傷心的。”
鈴兒握住席枕雲的手,她在席枕雲的眼睛裏看見了一絲懇求,突然什麼也不顧了,咬著唇點頭,席枕雲用另一手拍了拍鈴兒的頭,“明天讓洵兒請幾個師傅來,把渡明祠好好地修一修,我再給你立一個長生牌位,就算你陪著我了。”
鈴兒泣不成聲,席枕雲隻是想,這麼美的海棠花,她又怎麼忍心讓她永遠長在惡土之上。
妝台前,席枕雲擦著濕濕的長發,視線落在桌麵上,有鈴兒幫她,她不需要鏡子,而且她的身上也沒有值得欣賞的地方。整張妝台唯一有光澤的東西,就是右側的一個抽屜,上麵有一把小小的銅鎖,摸上去好涼,讓人想到毒蛇吐出的信子,用心險惡的鮮紅,沾滿劇毒的汁液。
一月廿一,黃道日,宜嫁娶。
裴右濘起了個大早,坐在床沿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難得沒有因為起床而發脾氣。
翠兒起的更早,裴右濘揮開床簾的時候,翠兒已經前前後後地忙開了,見小祖宗自己起來了,喜出望外,端來熱水給她梳洗。
深冬的天亮得很晚,裴右濘簡單地拾掇了一下,便由翠兒提著燈引路,來到了席枕雲的院子。
此時院中燈火通明,一片熱氣朦朧中,瞧見的是燭光瀲灩下肩交影疊的人群,聽到的是嘰嘰喳喳的女人的聲音,右濘提著裙子進去,屋子裏溢滿了紅光,丫鬟婆子見到她,匆匆行過禮,便各忙各的去了。
內室裏一片馨然,席枕雲,廷雨眠,竹影還有幾個丫鬟,有的手指上抹胭脂,有的拿頭麵,有的端蘋果,少有人從容地站著,全都擠在一起,簇擁著坐在銅鏡前的新娘子。
“娘”
裴右濘走進去,從她手中拿過一支金步搖,插進了鈴兒如堆雲般濃密的烏發中,裴右濘扶著鈴兒雙肩彎下腰,從鏡子裏端詳她,微笑道:“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鈴兒臉頰微紅,垂下頭道:“多謝小姐。”
她的樣子本就甜美,紅妝一襯,盡態極妍,如園子裏沾露的海棠,令人我見猶憐,不要說白世鋒,在場的人見了,沒有不心動的。
日從東方起,陽光驅散凝聚的寒霧,陰影從明月山莊層層消退,天珠峰的山巔被裝點成正紅之色,宛如山神點在額上的一粒朱砂。
“夫人,時辰快到了!”
福伯站在門外喊,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席枕雲從袖子裏摸出一把鑰匙,插進了妝台側麵的小銅鎖裏,然後從裏麵取出一個八寶妝盒,對鈴兒道:“你是洵兒的義妹,洵兒辦事穩妥,嫁妝上不會虧待於你,這是我送你的,算是添妝吧。”
“多謝夫人”鈴兒雙手接過來,精致的眼睛裏已蓄起了淚光。
裴右濘怕她哭出來,暈花了妝,忙用輕快的語氣道:“快打開給我們瞧瞧!”
鈴兒的纖指捏住銅扣一提,便將妝盒打開,屋裏頓時熠熠生輝。那是一個竄金織錦麵罩,右眼角出墜著一顆如鴿血般濃豔的紅寶石,廷雨眠臉色一白,有一瞬間就像失明了一樣看不見東西了!她的身子往後墜,被人暗中趕到扶住。
“娘真偏心,這麼好的東西,我連見都沒見過呢!”
裴右濘與席枕雲撒嬌,大家都被那麵罩所吸引,沒有人注意到別處,廷雨眠微微轉過頭,隻見竹影微笑著看她,眼中卻藏著一絲緊張的擔憂。管家著急的催促聲響起,席枕雲替鈴兒把東西收好,連同盒子一起放進了她的手心裏。
朝陽初起,迎著金色的陽光,鈴兒在喜娘的簇擁下來到正廳,拜別她的義兄裴右洵。白世鋒鮮衣怒馬,早已守候在天珠峰腳下,與他同行的另一位元明派同仁到現在還是懵的,白世鋒將帶著裴右洵的承諾,和明月山莊的小姐衣錦還鄉。
其實覺得突然的何止他一人,山腳下站滿了人,他們昨天才收到喜帖,莫大聲拿到帖子的時候還戲謔,“辦的這麼急,難不成是新娘子太漂亮,姓白的怕有人搶親嗎?”
這是玩笑話,他一向沒心沒肺,也不會有人把這話當真,隻不過一時間,眾人對這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二小姐充滿了遐想,都盼著能一睹芳容。
新娘子下山時是帶著蓋頭的,身後的嫁妝一路從石階上延伸,遠遠望去不知凡幾,看來裴右洵對這麼義妹很是愛護,碎雪隨風掠過,吹起一角蓋頭,人群裏頓時響起幾聲驚豔的讚歎,還未擴散開,喜娘已急著把飛揚蓋頭扯下,然後扶著新娘子,把她一路送進了花轎裏麵。
轎簾放下,從此切斷了外界窺視的目光。
白世鋒在眾人的祝福聲中翻身上馬,臨走前遙遙地望了眼天珠峰頂上的巍峨建築,最後長舒一口氣,領著長長的送嫁隊伍,如同從明月山莊牽起了一根紅線,一路往元明派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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