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真相(1 / 3)

廷雨眠向著裴右洵走來,長劍猶在鞘中,卻抬起來指向了廷雨眠的心口,廷雨眠止步,“難道你忘了那天在鍾樓上,你對我說過什麼?”

裴右洵道:“若非如此,濘兒這幾日不會開心。”

廷雨眠臉色一僵,唐周要上前,廷雨眠按住了他,“裴師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帶我去見裴叔叔,行嗎?”

裴右洵一定明白,可他的臉上無風無月,就像一個已死之人。

“難道你連說句話的時間都不願給我嗎?”

廷雨眠的臉上血色盡褪,在裴右洵眼裏卻仿佛新雪落成,每一寸都有可觀可賞之處,他平和道:“阿眠,示弱不會永遠管用,雖然你深諳此道,你布下了好大的一張網,把唐周,右濘,我,還有很多的人都網進去了,現在我醒了,我想把唐周和濘兒帶出來,也請你就此收手,就算是看在,”裴右洵眸光轉柔,所掠之處卻寸草不生,“他們從沒有擋過你路的份上吧!”

廷雨眠頓時感到頭重腳輕,唐周伸手將她扶住,裴右洵將目光轉向程聿,“青城解圍的事我沒有忘記,你現在帶他們離開,我保證沒有人能攔你們,從現在開始,我們兩不相欠。”

程聿道:“你知道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要見師父。”

裴右洵搖頭,“爹昏迷不醒,我不允許任何人打攪他。現在所有的事情都不會比恢複明月山莊的聲譽重要,再過三天就是我娘的生日了,我要借這個機會告訴所有人,明月山莊還是以前的明月山莊,從來都沒有變過,你樹敵太多,如果你不在,其他的事情我還可以控製。富鍥已經被定罪了,阿眠的族仇已報,你們沒有理由再留下來。”

裴右洵看著程聿的眼睛,“走吧程聿,別逼我動手。”

唐周一手扶著廷雨眠,一手拿出“寒宮”,亮在裴右洵的麵前,“師兄,明月山莊輪不到我做主,但我也是師父的入室弟子,師父有命,弟子從命,得罪了!”

唐周護著廷雨眠從裴右洵身邊走過。

寒劍出鞘,淒厲的劍鳴裁破劍光!

“不!”廷雨眠尖叫,程聿的眸中亦劃過瞬間的驚慌,他本來已拾掌吸著裴右洵的背心往後拉,照理可以拖延了劍勢,唐周卻在轉身的一刻,迎麵撞了上來,劍尖瞬間沒入了他的肩胛。

“唐周鬆手啊!”

廷雨眠驚痛地拍打著唐周的手,程聿飛撲過來,沉聲道:“鬆手!”

唐周竟抓住了劍身,不讓它從自己的肩膀上抽離,鮮血彙成一線,從他的掌心流下,唐周執拗地注視著裴右洵,額上早已大汗淋漓,“師兄,你知道我娘最疼我了,從來舍不得碰我一個手指頭,可是這次我回去,她卻摑了我一掌,你知道為什麼?”

裴右洵下頜繃緊,嘴唇輕輕顫抖,冷冷地看著唐周的眼睛。

劍尖寒涼尖利,唐周的臉很快就白了,可他還在堅持,“因為我說了一句‘唐協太自私了’,我娘聽見,狠狠地訓斥了我,她說我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我不能,也沒有資格這麼說他。我娘說得對,所以師兄,我不怪你,我也沒資格怪你。從小到大,都是你護在我前麵,隻要有人欺負我,你一定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我早就決定,一輩子跟著你,聽你的吩咐,可是這次不行,我怕萬一有一天右濘問我要哥哥,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裴右洵握住劍柄的指尖變白,唐周猛地把劍往裏麵按一點,立刻引來廷雨眠崩潰的哭喊“不要唐周!不要……”

兩道血流在劍身上交彙,劍尖戳著唐周的肌膚,如同戳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捅破了就是心髒,唐周喘息道:“你趕不走我們,讓阿眠和程師兄進去吧,聽他們把話說完,或者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親手葬了我!”

裴右洵的眼底壓抑著猩紅的怒火,又仿佛潛伏著濃烈的哀傷,眼前洞開的山門仿佛命運張開的嘴巴,對他發出無情的嘲笑,為什麼,為什麼要逼他,為什麼!

突然,裴右洵瞳孔放大,恭敬的聲音隨後響起,“公子,程公子,唐公子,廷姑娘,莊主有請。”廷雨眠轉身一看,隻見福伯站在了門框裏。

眾人一時失神,程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按住唐周的心口,將他從劍身上推了出來,唐周痛哼一聲,程聿在他的傷口周圍連點了十數下,然後往他的嘴塞進了一顆藥丸,唐周生吞下去,眼前還發著暈,卻已經用抓劍的那隻手拉起廷雨眠往福伯跟前走,廷雨眠遷就著往前,手心滾燙黏膩,不知是她的血還是唐周的血。

“站住!”

裴右洵轉身大喝,唐周步履不停,劍鳴聲響起,寒光追來,銀練般橫在二人眼前,唐周匆忙推開廷雨眠,還未看清,兩道黑影同時斜出,程聿擋在了唐周麵前,“當!”地一聲,長劍在兩根蒼老如虯枝的手指下斷成兩截,眾人驚詫地看著福伯,福伯彎腰道:“公子,莊主特意吩咐,不要讓他久等,請公子快隨老奴去吧!”

裴右洵額邊閃著汗光,握著斷劍,雙手無力下垂,月光下看著甚是淒涼。唐周痛得站不住,廷雨眠跑過去扶他,唐周捂著肩膀,顫聲道:“快走,去,去找師父!”

廷雨眠咬著唇點頭,手上的負擔頓時一輕,程聿單手從唐周的腋下抄過,撐著他往裏走,廷雨眠趕緊跟上他們。

“阿眠!”

這一聲驚懼交加,再無任何掩飾,廷雨眠腳步一頓,指尖的鮮血剛剛拉下一點,還未斷開,廷雨眠已握緊拳頭,頭也不回地向著程聿和唐周的方向跑去。

死牢可能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這裏沒有陽光,有的隻是黑暗中傳出的垂死喘息,和時而響起的哭聲,沒有激情,如同墳墓上飄過的風,令人不寒而栗。

因為常年找不到陽光,又處於地下,此地陰暗潮濕,靴子走在地上,總能踩出水聲,富鍥能聽出來這不是牢頭來送踐行酒,雖然他們從沒相見,但富鍥一聽腳步聲就知道,這是一個來自外麵世界的人,依然在麵對著生活煩惱和渴望。

暈黃的燈光照在石壁上,幽長的道路兩旁響起一片類似於野獸嘶吼的興奮的聲音,那是死囚的聲音,光線讓他們瘋狂。富鍥靜靜地等著,看著那道黑色的影子隨著燈光爬上牆頭,慢慢地向他靠近,他明天就要行刑,所以牢頭把他挪到了最外麵的那件囚室,他的同伴以前都是在這裏等死的。

鬥篷罩著的身軀像幽靈一樣站在富鍥的牢房前,手中提著一盞燈,富鍥貪婪的盯著它,雖然他的眼睛因此疼痛。

寬大的帽子被推下,席枕雲消瘦卻依然白皙的臉出現在富鍥的眼前,富鍥笑了,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想不到是你,這裏都是鬼,你是怎麼進來的?”

席枕雲淡淡的笑著,光暈的最外圈撫摸到她的唇,將它推成一個譏諷的弧度,“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夫人和兒子都死了。”

兩句話湊在一起很生硬,席枕雲就這麼說了。

富鍥還在笑,他忽然衝過來,沒有一點預兆,四肢並用,身體狠狠地撞在了木頭上,他將雙手伸到外麵,肆意亂揮,臉蹭在粗糙的木頭上,劃出一道道血痕,可是,他的指尖始終停在席枕雲麵前,席枕雲的發絲因他扇出的風而顫動,可是席枕雲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過。

“他們是被燒死的,齊林早就被我買通了,我湊了一筆錢,代替你的錢送到了玉門關,你的那些錢,在烏羌人的手裏。三十年前你從寧彌竊取財寶,三十年後把這些財寶送還祁域,勉強算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