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早晨溫暖濕潤,樹絡幹在宮中侍女的引導下往冷鬆閣走去,陛下昨日派人傳召他,命他今日前來覲見。
自安平五年來到洛都,一晃都過了五年了,可他還是第一次到這個國內最高的權力中心。
五年間,剛開始皮膚黑紅、麵容仍顯稚氣的十四五歲少年,如今已長成了身量修長、俊朗翩翩的弱冠公子,都說“女大十八變”,其實於男子亦然。
“殿下,陛下正在議事,還請在此暫候,容我進去通稟。”侍女帶著他停在冷鬆閣外,笑著欠了欠身。
“麻煩姑娘了!”樹絡幹忙回禮,能在陛下身邊傳話的侍女,隻要腦子正常,都會對其十分客氣的。
侍女點了下頭,留他一人等候,自個兒進了冷鬆閣。
隱約可以聽到閣內傳來說話聲,但不甚清晰,故也聽不到說的是什麼。
樹絡幹抬頭打量冷鬆閣,見匾額的字體是偏渾圓的行書,筆力出眾,盡顯大氣,不知是否出自陛下之手,沒人會覺得她一個女子就寫不出這樣的字,畢竟……至今為止,她做到的很多事,都是世間絕大多數男子做不到的。
“殿下,陛下讓您進去呢!”傳話的侍女出來道。
樹絡幹謝過後,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飾,見沒有不妥才抬腳登上冷鬆閣前的台階。
閣內,容湘正在和四位內閣及牧榮淳議事,從前不久開始,每逢內閣議事,她都會命人把牧榮淳叫來,雖未正式下旨任他為第五位內閣大臣,但朝中上下皆知,這不過是遲早的事。
“從洛都到地方,準備查一次賬吧!”容湘正在說這個,“今年新考的官員,之前不是讓到財政部培訓了一段時間?將他們分一分,一隊走一個方向,將各地從安平元年至今的賬全部查一查。”
眾內閣麵上平靜,暗地裏則倒吸冷氣,這操作……實在令人窒息。
就是走進來的樹絡幹,僅是聽到這番話也默默為各地官員捏了把汗。
“鳳凰,此事由你專門負責,凡查出有問題的官員皆暫停職務,由今年新考的這些尚未授官的官員暫代,等案情查實了,再正式罷職論罪,若有經查後無罪的,便可恢複職務。”
“是,臣弟領命。”牧榮淳應道。
另外四位內閣,這心裏的滋味就複雜了,幾乎每個人都在嘀咕:陛下的操作何止令人窒息,簡直讓官員的靈魂都為之震顫啊!
讓今年新考的官員們去查賬,且有查出一個就能暫代其職務的旨意,那這些擎等著授官任職的新人們,能不賣力去查嗎?而他們和已經有具體職務的官員們立場是天然對立的,也不存在被收買的可能,這麼一想,陛下這招實在高明至極!
容湘可不是這法子的首創者,開創這種方式的是曆史上極其有名的一位明君,外號“抄家皇帝”,此人最是眼裏揉不得沙子,他繼位時恰是朝廷貪腐最為嚴重之時,可以稱得上國家危亡時刻了,為了大力扼殺貪腐之風,這位想出的對付官員的法子可不止一個兩個,導致他的名聲極差,直到後世研究史實後才為他正名。
她做皇帝沒經驗,但能夠向曆代的明君們借鑒,“拿來主義”很好用的!
“來了?坐吧!”容湘看了眼進來的樹絡幹,在他行禮後指了椅子示意他坐下,“你祖父前不久來了信,想要接你回去,近些天準備一下吧,朕命人護送你回去。”
“陛下,臣的學業尚未完成,所以……”樹絡幹連忙道。
家中來信催他回去不是一次兩次了,父親自三年前起就頻繁送信來,今年開始祖父也寫過信,隻是他沒想到,祖父會直接給陛下寫信。
容湘笑了笑:“你如今在讀少學?幾年級了?”
“臣今年秋將自東城少學畢業,是想考洛都大學的。”樹絡幹麵露希冀,想著是不是能允他多讀幾年書。
“想學什麼專業?”大學裏就要分專業了。㊣ωWW.メ伍2⓪メS.С○м҈
“聽聞洛都大學有民族關係專業,臣想去學這個,或者……經濟學也很好。”
容湘眸光一閃,含笑道:“你祖父來信說,纏綿病榻已久,甚是想念你,為人後輩盡孝亦是要事,給你五日時間打理瑣事,五日後朕派人送你歸家。”
樹絡幹張了張嘴,顯然,陛下雖問了他學業的事,卻並未改主意留他,仍是要讓他回去。
他看了看在座的幾位大臣,他們個個端坐在椅子上,表情無波無瀾,唯一認識的洛都王則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麼。
樹絡幹知道,這些人都不會幫他說話的,他想了想,心一橫幹脆往地上一跪,身板挺直如青鬆般,他調整了一下角度,好讓上座的陛下能看到他最美的姿態。
“臣當年離開部落時身負和親之責,陛下與吐穀渾的盟約中也曾寫入此事,如今臣已長成,還請陛下依約納臣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