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境外,瓦剌使者遇難身亡,你們此去把他們的貢品和屍體帶回來就成,其餘的事不必多管。”劉瑾微揚下巴,一臉輕視地掃視眾人,準備扭著肥大的身軀離去。
“大人,清平司隻負責刑事案件,這種收屍體的事不應當……”秦安一下沒忍住,脫口而出。身後的男子拉了他的袖袍,示意他不要多說,秦安置若罔聞。
劉瑾不作聲,又扭回秦安麵前,抬頭盯著他:“別忘了,清平司是誰立的。”
秦安不想看滿腦肥腸的劉公公,移開視線,淡淡道:“死的是藩國使者,若不妥善處理,恐怕會引起邊境動亂,甚至威脅京……”
“大膽!”劉瑾臉色突變,厲聲高喊,指著秦安罵道,“區區清平司副使也敢空談國事!扣你一個月俸祿!”
秦安:“……”
還沒開始幹活兒就被扣工資了?
“臣……領命。敢問劉……大人,瓦剌使者因何而亡?”
劉瑾打量他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落水。”
秦安疑惑,大冬天的,哪裏來的水讓這位瓦剌使者落?他不宜多問,無奈回禮,把這煞星送走後,終於回身仔細打量他的下屬,將他們與李東陽的描述一一對應,秦安大概能猜到分別是誰。
那位身穿鵝黃衣裳,身帶異香、蝴蝶環繞的女子,便是萬千蝶。此人擅於用香,生的伶俐可人,初次見麵,給秦安的印象不差。
旁邊那斯文相貌的男子便是馬修,時常笑吟吟的,給秦安印象也不錯,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至於揣著褲兜,微揚下巴那位,應當叫德速八剌,是個瓦剌人,長長的劉海遮住眼睛,長發隨意向後紮起,身穿瓦剌的服飾,緊繃的唇襯著略陡的下頜,孤傲陰沉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他才是老大。方才見麵時一句“蠢貨”留給秦安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咳咳,”方才當著下屬的麵被頂頭上司臭罵一頓,秦安試圖緩解尷尬,“清平司內需留一人以備不時之需,馬修,你就留下,其餘人隨我去大同……收屍。”
考慮到阿德也是瓦剌人,見到自己族人遇害難免有悲痛之情,秦安走之前特意問:“阿德,你也是瓦剌人,族人……”
“哪兒來那麼多廢話!”阿德頭也不抬收拾桌上的書卷,不耐反駁。
秦安:“……”
呦!反了你!
一場小風波後,三人迎著冬日和煦的日光,帶著數十侍衛往大同出發。
大同境外的天氣略有好轉,濃雲漸散,凜冽寒風依舊呼嘯,先前的車轍印早已被雪覆蓋,一行人走在寂寥的塞外,耳邊隻有馬蹄的踏雪聲和踩斷枯枝的聲音。
“哎喲,這種地方怎麼可能落水嘛。”萬千蝶裹著大氅,依舊感覺寒冷,帶著毛皮手套的手也不見得暖和,皺著眉頭打量四周。
“興許是車隊不慎行至冰麵……”秦安說到一半倏地頓住,他也意識到這個推測的荒謬。
怎麼可能走著走著到冰麵上去?
早在幾年前,藩國冬至朝貢,朝廷考慮到積雪覆蓋馬道的可能,不僅定期派人清掃,還會在沿途插上路旗以作指引。由於今年瓦剌使者提早到來,雪還未下大,故而道路上的隻是薄雪,還未到派人清掃的地步,也不影響通行,不必繞道。
唯一的可能是,路旗被人移動了!
秦安神色一凜,腦中霎時閃過無數種可能,假若瓦剌使者的死亡另有原因,以劉瑾的性格是不會再深究,隻是草草了事,至於瓦剌那邊,他們對我朝打的什麼算盤,秦安細思極恐。
很快,前方出現大同派來的士兵,雙方會麵,表明來意,清平司眾人開始觀察現場。
前方是一個大湖,也是使者落水的地方,湖水漆黑,冰麵已被盡數鑿開,士兵忍受著寒冷下水打撈貢品,使者馬車和隨從的車夫、侍衛已經把撈上來大木箱放在岸邊,上麵纏滿水草,堆滿淤泥。
按照劉公公的意思,本來沒清平司什麼事兒,隻要揣著手等貢品撈齊,再把屍體裝起來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去交差。可清平司眾人卻神色凝重,仔細觀察起案發現場,壓根沒想收集貢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