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高府,秦安的神經還是緊繃的,對高毅的問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回著,馬車終於停到高府門口,這短短一段路,讓高毅走得如此煎熬。秦安抬手攏緊身上的大氅,跟著高毅進屋。
“如何?”秦安接過萬千蝶遞過來的茶盞,輕輕吹著熱氣,漫不經心問。
萬千蝶躊躇片刻,坐到秦安對麵,緩緩開口:“這,是一個複雜的故事。”
她按照信上的指引,來到春風樓,被帶進名號為牡丹的房中,裏麵端坐著一位風韻十足的女子,寶釵銀飾,穿著講究,雙手交疊置於腿上,身邊沒有侍女,見到來者是萬千蝶,神情並無多大驚訝,反而莞爾一笑,起身款款走來。
那女子周氏,是段九鷹的小妾,但她的另一個身份,是周貴妃的阿姊,而周貴妃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女人。數年前,她們兩姐妹被掠入段九鷹的土匪窩裏,因為姿色上承,備受段九鷹喜愛,但這無疑是對她們的侮辱,在極強的求生欲下,她幫助自己的妹妹逃出,自己卻被守衛發現,不得已留下來。
這十年來,她一直沒有放棄走出三山庭的願望,但她一介婦人,沒有權勢和好友,隻得向來三山庭的官員求助,毫無疑問,她的請求在段九鷹的壓力下,如扶搖撼大樹,不自量力。漸漸地,她開始對朝廷失望,即便是她提出自己幫助他們整倒段九鷹,也無濟於事。她隻想出去。
萬千蝶沉默須臾,問:“你為何不找梁漼山?再說,你一介弱女子,就算是走出三山庭,又能去哪裏呢?”
周氏長歎一聲,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她緩緩搖頭:“就算是折了雙翼,也隻想衝破這樊籠,死在外頭,也好比永世做一隻籠中獸。梁漼山雖然與段九鷹不對頭,而段九鷹的眼線遍布全城,我身為內室,頻繁與他來往,定會被段九鷹察覺,事情一旦敗露,梁漼山也不得不與他正麵交鋒,目前平衡的局麵一旦打破,對多方都不利。”
萬千蝶沉吟片刻,不禁想若是換作秦安,他會怎麼做:“我們願意幫你,但有個條件。”喵喵尒説
周氏眼眸一亮,連忙道:“但講無妨。”
“我要一件梁漼山所贈之物。”
在段九鷹那裏找梁漼山送的東西,周氏不理解,三山庭都知道如今他們關係緊張,更別說互贈東西了。
周氏麵露難色,想了許久,遲疑道:“我聽聞段九鷹有一枚玉扳指,是當年初入三山庭時,梁漼山所贈,雖說段九鷹剛來三山庭那段時間裏,玉扳指幾乎不離身,但近幾年卻沒怎麼見他帶在身邊,興許是被他收起來了,我幫你們找找。”
說罷,試探道:“你們打算如何對付段九鷹?他這個人疑心重,人老了變得喜怒無常,你們要當心啊。”
萬千蝶點頭,覺得以秦安的能耐,估計早就被他算進去了,她思索片刻,道:“我想知道段府的護衛分布。”
“一般是段九鷹房屋附近居多,入門,各個院兩到三人,”周氏低眉思索,纖細的手指攪著手中的細絹,“平日裏與他最親近的就是管家,也是最為信任的人,其餘之事,我也不清楚。”
秦安聽完萬千蝶的敘述,半晌無言,隨後輕抿一口熱茶,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段九鷹疑心重啊。”
高毅見狀,心裏一跳,知道秦大人又打著鬼主意準備整人,不禁替段九鷹捏一把汗,好奇地問:“那,以秦大人所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做?”
“等,”秦安言簡意賅,看著高毅疑惑的眼神,忍不住補充,“等一個人,一件東西。”
高毅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得噤聲,也許是秦安太過自信,讓他有種反正跟著秦大人走,錯不了的感覺。
正說著,阿德和馬修回來了,馬修如實彙報:“梁府的守備比往常嚴格,但不及段府,據我們所查,梁漼山的書房有大問題。”
秦安“嗯哼”一聲,這事兒他知道,但得知書架後麵還有一道暗門的時候,不禁一怔,這老頭兒藏得真深。
“梁漼山的書房裏好東西可真多,那玉石的成色,嘖嘖。”馬修散漫地靠在石桌邊緣,不禁喟歎,眼中卻閃過複雜的神色。
“羨慕嗎?”萬千蝶雲淡風輕問一句,同時拿手肘橫他,斜斜地睨了他一眼。
“嗐,”馬修笑著擺擺手,麵露些許向往,“你能說不羨慕嗎?”
萬千蝶卻聳聳肩:“這也太誇張了,也不怕樹大招風。話說,等到梁漼山被擒拿的時候,你可以趁機去撈兩筆,哈哈哈!”
“……好主意。”馬修幹笑幾聲,伸手摸摸鼻子,“有錢好過沒錢,你說是吧。”
“梁漼山那是以前窮瘋了,”秦安輕輕放下茶盞,微微搖頭,“唉,隻是可憐了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