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京城烏雲蔽日,開始變得悶熱,清平司內冷清落寞。秦安經常早出晚歸,回來時帶著一聲酒氣,眼神倒是分明,他要麼回房躺著,要麼一聲不吭擦刀,氣場凝重,萬千蝶都不敢靠近打擾。
“近些天來,劉瑾倒沒怎麼派人來清平司。”萬千蝶捧著茶盞放到秦安桌上,院子靜的很,幾乎沒人說話。
“劉公公都自身難保了,哪裏還有功夫管咱們,”秦安在看兵書,翻過一頁,隨口答道,“聽到風聲,群臣商討如何處置清平司,大多數文臣讚成廢除此機構,就像以前的西廠,曇花一現罷了。”
萬千蝶小聲‘啊’了一聲,垂首道:“若清平司廢除,秦大人想去何處?”
“我?”秦安不以為意,散漫道,“繼續追查楚狂吧,就算清平司不在了,該討的債還是要去追。”
他心裏估摸著,李東陽興許會舉薦他入朝做官,幹點正經事兒,但秦安不想。清平司是劉瑾創立,意在架空三法司,而秦安是李東陽放在清平司的棋子,對秦安而言,查案才是首要,其次是還李東陽一個人情,鏟除劉瑾。
倘若劉黨覆滅,目的已成,他也沒有繼續留在清平司的必要了,入朝為官於如今的他而言興趣不大,反而會耽誤他查案,他後麵有黑市,錢是不缺的。他現在隻想抓住楚狂,把阿德救出來。
京城暫未出現蠱蟲感染現象,秦安在清平司內養傷,一個月過去,自己的傷恢複的差不多,至少用力揮刀是不成問題。一日,他在院裏練刀,空中倏地飛來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飛到枝頭上落定。
秦安上前,取下信鴿腿上的信件,展開一看,是文旋靈的新,字跡清新雋逸,落款處蓋了她的私印,一張偌大的紙上,隻留了寥寥四字:已醒,勿念。
最近天熱,稍稍動一下就能出一身汗。秦安下頜的汗珠滴到信紙上,暈染成團。
他小心把信收好,緩緩呼出一口氣。正想回屋涼快會兒,門口來了一個人,秦安以為是萬千蝶,隨口寒暄道:“鄭伯的混沌好吃吧。”
“吃什麼吃!”
秦安笑容逐漸凝固,幹巴巴道:“老……老師啊。”
李東陽慢悠悠走過,好奇地打量起院子,讚歎道:“清平司倒是被你弄的別致。去年都還是屋頂都缺個洞,今年像樣多了。”
秦安欣然接受,他手腳利索地沏好茶,李東陽來不及阻止,等他走近屋內,兩盞茶已經端正擺好,秦安老老實實坐在對麵。
李東陽:“……”
他艱難地碰了碰茶盞,完全沒有掀開茶蓋的想法,直接開口問:“劉瑾明日處決,聖上批複淩遲。”
秦安點頭,心裏並未太大驚訝,他麵不改色抿了一口茶,表情扭曲地咽下,澀聲道:“挺好的,終於有個結果了。”
“劉瑾一死,你想去哪裏任職?繼續在三法司待著,還是去江西當個巡撫?”李東陽慢騰騰地抬手,拿起烏紗帽,用帕子拭著額頭上的汗。
秦安沉吟片刻,似是下定決心,說:“學生想辭官回家種地。”
李東陽不置可否,隻道:“……沒出息。”
秦安欣然接受,問:“清平司如何處置?”
“正使不知所蹤,此時還需她參與商議,”李東陽說,“閣老們念在清平司三山庭一事立了大功,雖效命於劉瑾,卻未做傷天害理之事。故而持保留意見。我看著今日人不多,怎麼,就你一個?”
秦安歎息,眼眸暗淡:“說來話長。老師,在劉瑾背後,有個比他可怕千萬倍的東西,淩駕於眾生之上,心中的不甘轉化成邪念,接連殘害人命,殺不死,也擋不得。劉瑾已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