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他們和廠裏的工人已經很熟了,或者說,他們正在變成工人的一部分。他們這些年輕的學生給廠裏帶來一股生機。到處是唱歌的聲音,歡快的笑聲說話聲,一到了下班,你聽吧!喜慶還帶來一支笛子,悠揚的笛聲劃破長空,在宿舍區裏回蕩。
喜慶他們已不在原來的那個大房裏住了,他們分到了各自車間的宿舍。喜慶和一個姓羅的師傅住在一起。羅師傅,忻縣人,高大,和祥,小眼睛,紅臉龐。這天中午,下班後,喜慶在排房邊那,他住得就是挨邊的那房;喜慶吹著竹笛,羅師傅從屋裏出來,“吃飯吧,開飯了!”向喜慶招呼,喜慶點頭應著,沒停下笛音。這時候,過來一個叫“春娃”的後生,大同來的,拽住羅師傅,“羅銀環,來,摔一跤!”“吃飯呀,開飯了,”羅師傅擺脫著。“摔完再吃。”春娃拽住不放。“放開!”羅師傅使勁一甩,差點把春娃甩個跟頭。“啊呀,好呢!忻縣家厲害呢!”春娃操著一口大同腔。“摔一跤。”“不摔不摔。”“你摔不摔?”
“不摔!”
“我今天就要跟你摔一跤。”
羅師傅轉著圈擺脫,掙脫,就是甩不掉。喜慶停下了笛子看,人們漸漸圍攏過來。羅師傅說:“就算我輸了還不行嗎?”春娃一邊使著絆子,一邊說:“不行,還沒摔呢,你怎麼輸了,不行!”說著瞅空子一個絆子踢過去,把羅師傅踢了個半倒,一條腿跪在地上,大夥“轟”的一聲,“羅銀環草雞了!”春娃一把拉起羅師傅,“起來,不算,重摔。”“幹啥呢你,春娃,放開,吃了飯再摔。”羅師傅並沒有惱。
“不行。”
“不吃飯了?”
“不吃了。”
“他媽的,”羅師傅小聲罵著,“我把碗放了。”掙脫春娃的手,回屋放下碗,出來,臉上帶著笑,可能已經惱了…
羅師傅拉開了架勢,正兒八經的摔跤架勢。春娃不會架勢,也跟著瞎等答,瞎比劃。羅師傅並不主動進攻,春娃急了,上前就幹上了…羅師傅一個急閃,把重心讓給春娃,腳下一動,春娃“啪”地仰麵一個跟頭,摔倒了。“精彩!”喜慶在心裏叫好。原以為羅師傅不一定是春娃的對手。瞧春娃這小子,圓胳膊圓腿,虎頭虎腦的,簡直混身都是勁兒!春娃從地上起來,“一比零,”嘴裏還說著,又撲了過來。羅師傅沒幾下又把他摔倒,“二比零!”春娃還不甘休…“三比零”,他給自己數著分呢!四比零!最後摔得大家看得都覺得沒意思了,人們都不看了,陸續散去,吃飯去了…幾比零了?春娃也不數了,被摔得坐在地上,不起來了,哈哈地傻笑著,“啊呀,忻縣家就是厲害!”這時候,走過來一個人,“春娃,幾比零啊?”“八比零!杜師傅,你可得幫我教訓教訓羅銀環啊!”來人嗬嗬笑著走了。喜慶知道,這個杜師傅和羅銀環師傅是同鄉,也是忻縣人,摔跤特別厲害,可能是全廠第一,據說羅銀環根本不是對手。還有一個南方人,姓何,叫何本厚的,跟他差不多,幾乎是齊名。但杜師傅生得一副文相,身板不太壯實,顯得還有些單薄,“能有那麼厲害嗎?”喜慶有點懷疑。
午飯後,人們在屋外曬太陽,秋天的太陽暖洋洋的。一片不知是哪個師傅經營的西紅柿地,地裏的西紅柿還緑著,葉子都已經黃了,長不成了,節令已晚。大夥在院裏閑談,還議論著剛才的摔跤。春娃也在場,人們鼓動春娃:“春娃,跟杜師傅摔一跤吧!”春娃說:“不敢。”“要不,跟‘煙杆兒’摔一跤吧!”春娃說行,上前抱住了“煙杆兒”。“煙杆兒”是個瘦長的工人,也有一把子勁的。“煙杆兒”猛不防被春娃抱住,立刻全身繃緊,凶猛地反抗起來…春娃機靈地一下子扭到他的後身,把他的腰抱住,這叫摟後腰。春娃占據了主動,一個絆子跟著一個絆子使了出來,“煙杆兒”躲閃不及,摔了個嘴啃泥。“煙杆兒”起來,悻悻地不服,但也不再上前和春娃較量,他知道春娃難纏。春娃笑著說:“煙杆兒不行,他連喜慶也摔不過。”什麼?“煙杆兒”聽到後,向喜慶這邊走過來。喜慶一看,躲不掉了,他心裏可不想摔跤,看著他們摔,說實在的,心裏都有點怕,好像那被摔的危險就在自己的身上,這不,沒想到,來了。硬著頭皮上吧!喜慶學著羅師傅的樣兒,等了等架子。圍觀的一看“好!”都來了勁了。煙杆兒猛地往上一撲,喜慶一低頭,鑽到底下,抱煙杆兒的腿,抱住一點,沒抱牢;煙杆兒一個勁地後退,退到西紅柿的地邊上了,腿挨住了西紅柿地的籬笆牆,不退了。喜慶趁機抱牢了,兩個手勾在一起,抱牢煙杆兒的左腿,肩膀頂住右腿,使勁往前一拱,煙杆兒大叫“看地!地!西紅柿!”…但來不及了,重心已傾斜,“忽隆通”就給壓倒在西紅柿地裏了。喜慶起來,跳在一邊。煙杆兒爬起來,嘴裏罵著:“他媽的,幹球啥呢!”西紅柿地的主人出來了,“幹啥呢,你們幹啥呢!操蛋!”說著心疼地整他的西紅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