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於是毅然決定搭米勒的車去了蓮花泡。
由於怕誤了返回省城的長途汽車,林月嫦就沒有與蓮花和杞來多說什麼。她認為,自己專程來道了歉,並表了態也就行了。要給蓮花和杞來一些時間,讓她們去弄清和自己的關係,從而消除對自己的敵意,並相信自己的表態,把這場風波盡快平息。她相信,到時候,不讓杞原再寫作的問題自然就會迎刃而解。而這當然是她此行的根本目的。同時,為了慎重起見,她也沒有去探望杞原的父母,她怕唐突之中,再給杞家引出什麼不快的事。
現在,就隻剩和杞原溝通了。而溝通的前提是讓他先弄清情況發生了什麼變化。
那麼,情況究竟都發生了什麼變化呢?在來去蓮花泡的路上,她已做了係統的梳理與歸納:一,駱明突然發生車禍,她需要馬上赴美,歸期難料;二,突然獲知母親和妹妹的故事,同時知道了自己的情人竟是有恩於自己的兒時小姐妹的丈夫。三,因蘆雁的告發,杞家要軟禁杞原,剝奪他手中的筆。她把這三點歸納為外部世界客觀情況突然變化。另外還有四——從打接到丈夫的電話。接受蓮花和杞來按鈴而不入的警告,她的心裏一直忐忑不已,不能不進行些反思。特別在上述三點客觀情況突變的接連衝擊下,對自己放縱感情行為的有欠慎重,以及繼續發展下去可能會其害無窮,煩惱無窮。有了認識上的覺悟,因而,對自己和杞原繼續發展情人關係的理智性產生了懷疑和懊悔,她把這歸納為內部世界主觀認識的幡然悔悟。
前三點杞原已經明了,隻剩下第四點還需要溝通。
“你說都江堰是幹什麼的?”林月嫦想迂回前進。
杞原卻沒有在意她的發問。他此時的意緒還在對父親和妹妹經曆與身世的驚愕中——怪不得他離家之前,父親用那種神情問他見過林月嫦的母親沒有,僅此一點,就可以認定,林月嫦介紹的情況是真的。但林月嫦小時候分吃過蓮花之奶的事,就讓他覺得太奇巧,太帶有虛構色彩,類似港台連續劇中的人為情節。
“杞老兄,請問都江堰是幹什麼的?”林月嫦又重複了一遍。
“都江堰?”杞原一時沒明白林月嫦的意思,“你是問四川岷江那個都江堰?”
“對。它的堰是幹什麼的?”
“堰是一種低矮的堤壩,幫上遊蓄水,為下遊攔洪。你問這個幹什麼?”
“那麼,杭州的蘇堤和白堤又是幹什麼的?”
“當然也是為了攔水、治洪。”
“看來,水之於人類雖然不可缺少,可也要有堤、堰約束,是嗎?”
“否則它不泛濫了嗎?”
“那麼人的感情呢?”
“我明白了,你是想借此說教?”
“不敢。我隻想和你共同探討人生,以便活得明白些。”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水不築堤要泛濫的道理,本來是很淺顯的,可過去我卻一直沒有往心裏去過,以至於沒有在心裏也築起一條堤堰,來約束自己的感情潮水。”
“這麼說,你後悔了?”
“是覺悟了。”
“認清了水和堤堰的關係,就是覺悟了?”
“是啊,全世界的水如果都沒堤堰約束,自然界將是什麼樣子?人類的感情潮水若是都沒有約束,人類社會又將是什麼樣子?”
“你今天晚上約我來,就是想講這些?”
“是的,我要告訴你,你的隱形股份製問題多多,煩惱多多,目前,它還隻能是個夢。”
“夢?”
“廊橋遺夢。”
“我不明白。”
“是個沒法實行的夢。像《廊橋遺夢》中的男女主人公那樣,沒有結局。”
“沒有結局本身就是結局。”
“所以我們也做了一場沒有結局的《廊橋遺夢》。”
“我明白了,你想做那位最後退卻了的女主人公。”
“你能理解她並像那位男主人公那樣終身牢記她嗎?”
“不!”杞原謔地站起來,兩眼噴火地嚷道,“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邊嚷邊破門而去。
林月嫦沒有動,隻是癡癡地望著洞開的房門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