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別苑時,阿嫣仍絲毫沒想起月事。
隨行的玉露亦然。
馬車進城後並未急著回宮,而是先去了趟廣濟街那兒有家鋪子專賣魯班鎖,用的都是上等貴重木料,構思亦極精巧,買些回去給謝奕玩最合適不過了。
阿嫣饒有興致,就地試玩。
鎖子形製千變萬化,從易到難無不俱備,最難的那個鎖子,別說是她,就連謝珽都被困了半晌,摸索許久才窺出門道。解開之後,直令掌櫃麵露詫色,奉為上賓。
這般消磨,不覺便至午時。
遂到近處的酒樓用飯。
時序已是暮春,滿街楊柳婆娑,繁花正濃。出城遊春的人波接著波,困了整個寒冬的貴女亦紛紛上街,或挑選時新的綢緞首飾,或設宴雅會,共賞春光。
阿嫣對麵的雅間裏便有數位貴女圍坐。
飯菜上桌,丫鬟們殷勤伺候,那幾位應是官宦門第的千金,說罷今日瞧過的嘰嘰喳喳的衣裳首飾,片刻安靜歇息後,又提起了旁的事。
跟後宮相關。
頭件,是說近來京中忽生傳聞,說當今皇後在魏州時曾被賊人所擒捉到了劍南,九死生才得回府。雖不知真假,但亂世裏富貴險中求,登上高位的人都過得不容易。
第二件就更有意思了。
“雖說咱們如今不甚講究名節,架不住有些人在意呀。尋常人碰到這般遭遇,自然讓人惋惜同情,可那位是何等身份?聽說有人暗中擔憂,拿這個說事呢。”
“這不是老腐朽麼!”有人不滿。
亦有人道:“畢竟身份尊貴,難免有人苛求,看不得半點差錯。我聽說禮部的於尚書就很不滿,還特地去找了禦史,八成是想拿這事做文章。”
“啊!這樣的事你怎麼知道?”
“那刺史過得寒酸,薄薄的牆隔不住聲音!”不無暗嘲的語氣,惹得養尊處優的貴女們輕笑。
隨即有人嗤之以鼻,“說白了,還不是為私心。於家的嫡長孫女剛及笄,仗著門第清貴,瞧不上別家來提親的。前陣子,他前腳去找葛禦史,那位後腳就說後宮空置,奏請皇上廣選妃嬪,安的什麼心還不明白麼!”
乍聞秘事,惹得眾女陣騷動。
這酒樓在京城頗有名氣,上下共有三層,最頂上唯有這兩個寬敞雅間,門對著門。阿嫣與謝珽的菜齊了之後便屏退夥計,隻臨窗閑談用飯,始終不曾出入。
那幾位大約以為對麵沒人,仗著底下的人聽不見,哪怕有意壓低聲音,為讓同屋的人聽清,到底不似耳語。
隔著垂落的門簾,聲音斷續傳來。
阿嫣停箸,抬眸覷向謝珽。
男人亦擱了碗筷,頗不悅的看向對麵。WwWx520xs.com
倒不是衝著那群貴女。京城裏人多口雜,風言風語多半是在這等場合傳開,司空見慣的事,不值得去費心。
他不悅的是那於尚書。
京中關於阿嫣被捉的傳聞,他前天其實就知道了,還讓莫儔特地查過,是周守素在暗裏試探跳竄。
雖說此事已經有了堂皇說辭,就算傳開也不妨礙阿嫣,還能博個孤身赴險、敢為人先的名頭,但被人惦記議論終不是愉快的事。
謝珽不想阿嫣煩心,便壓著沒提,已安排了莫儔去平息,逮了有意散播傳言的悉數重懲。朝堂上,也讓蕭烈收拾嶺南的殘局,裴緹領的路大軍則在修整後折回山南道,與隴右合圍劍南。
屆時,周守素自然能老實。
原本能壓得水波不起,誰知禮部的於老頭竟也摻和了進來?
難怪前日朝會上,那姓葛的禦史拿著皇嗣說事,嘰嘰歪歪說了半天,非要把目光放在後宮,卻原來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