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裏,隔著厚厚的強化玻璃,一個手握話機的少女默然看著坐在對麵的男人。
對方手中也拿著一個話機,但他的目光卻壓得很低:“你怎麼來了……不去好好準備高考……”
“你還知道我要準備高考啊?”少女委屈地說著,眼淚倏然而下,“你知道現在他們都在說我什麼嗎?嗬嗬。他們說,我是縱火犯的女兒,不離我遠點的話,會沒命。”
“對不起……”
少女擦了擦眼睛,嘴角扯出一絲十分勉強的苦笑:“托你的福,媽媽的病情現在又加重了很多。即便如此,她還是叫我給你送點衣物過來。不然我才不想來這種地方。”
“對不起……”就像一台木然了的複讀機一般,他幾乎用完全一致的語氣重複了一遍那三個字。
“然後,還有一個叫穆禮亞的叔叔,他說他是你的好朋友——雖然我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讓我向你轉達說,他很掛念你,希望你能一切安好。”
“穆……”那男人驀地瞪大了雙眼,身子也不覺前傾了許多,“他還說什麼了?”
穆禮亞,莫裏亞蒂。
這樣發音相似的名字,不會是巧合,隻可能是一種暗示。
少女顯然被他那突如其來的猙獰給嚇住了,獄警也有些不滿地高聲提醒他道:“喂!張傳鐵,注意規矩!”
他隻好重新端正坐姿,然後用非常克製的聲音重申道:“快回答我,他還說了什麼?”
“他還說……說你最在意的就是我,所以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別的,沒了。”少女似乎有些不悅地將視線移向了一旁,因此她並沒看到,自己麵前的這人此刻已是雙眼通紅。他那捏著掛機的手,也因為過於用力而青筋暴起,發著顫,似乎隨時都會把聽筒捏爆。㊣ωWW.メ伍2⓪メS.С○м҈
“下次你再見到他的話,”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不……下次,你不會再見到他了……”說完這話,他忽然整個人都像泄了氣一般。他現在隻覺得,眼前的空間是如此逼仄,周圍這四麵慘白的高牆,更是隨時都能把他壓碎。
不同於探監室那門窗密閉,時間感盡失的昏暗氛圍,北聿大學的圖書館此刻一片窗明幾淨。陽光將窗上那些木製的深色細框烘得暖融融的,散發出溫和的紙頁氣味。
睜眼的瞬間,借助眼前一盞黑色金屬台燈燈罩的反射,威廉看到了自己臉上兩撇長長的胡須塗鴉,以及頭上那一撮又一撮的、胡亂聳拉著的怪東西。
他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斜瞥向一旁,發現杜若穎這個罪魁禍首此刻正渾身僵硬地站在他的身側,手中還緊握著一本資料冊,用來擋臉。
威廉一邊抬手去解開自己頭上的那些皮筋,一邊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趕緊搶答道。
“撒謊可不好呢,小穎同學。”他將所有的皮筋都取下來,疊到了一起,然後放在鼻尖下輕嗅了兩下,“你知道自己的頭發會散發出一種類似於奶油中混合了核桃和稻米碎的甜點氣味嗎?”
杜若穎的臉上頓時泛起了一層緋紅,她將皮筋從他手裏一把奪回,然後把一片消毒濕巾塞到了他手上:“這個含酒精,可以把記號筆的汙漬擦幹淨。”
趁著威廉撕開濕巾擦臉的功夫,她背著手把他的資料塞回了原處,然後拔腿就想跑掉,不料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想溜?”他迅速貼向她的身後,並將她的兩手背縛在一起,以免她作出反抗。
兩人的距離忽然變得如此之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和心跳。
“哪有……我隻是想去吃飯了而已。”她心虛道。
一股混雜著酒精氣味和煙草氣味的淡香悄然掠過她的鼻尖,那味道似有若無,卻能輕易擾亂人心。她緊張地側過頭來,見他的神情似乎並不生氣,恰恰相反,他那耳尖和眼尾上未能褪散殆盡的紅暈,讓他此刻看起來十分魅人。
杜若穎暗暗感到了不妙。
“在那之前——”威廉微微揚起了嘴角,“我發現,小穎同學最近好像有點越來越放肆了,不懲罰一下的話,恐怕你很難長教訓呢。”
“你你你……你冷靜點!冷靜點啊!不然——”杜若穎慌張地退避著,一直退到了牆邊,卻並沒能與他拉開絲毫距離,“我可要叫人啦!”
“你確定要叫一些不識趣的人來圍觀嗎?”他在她耳側輕聲低語著,“要知道,在世人眼中,現在的我們可是戀人關係,誰會好意思闖進來打斷戀人之間的親熱呢。”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嘛,”她掙紮道,“我剛剛也是想要確認你的安危啊,畢竟以前可從沒見過你睡得這麼死的情況。”
“那還真是多謝你擔心了。”
“嘿嘿嘿不客氣,”杜若穎緊張地說,“那麼,懲罰的事兒是不是就——”
“我這個人很公平,”威廉溫和地打斷了她的話語,然後把臉緩緩埋入了她的脖子一側,“你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記,所以,作為回報,現在輪到我在你身上留下印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