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上輩子沒來得及教你的東西,本宮這一世——
就再教你一遍吧。
沈長安眸子陡然淩厲,漆黑的杏眸定定地看著她。
林婉縈一怔,《瀟湘水雲》她倒是會的,也練了很久,可這曲名從沈長安口中說出來就是讓人覺得有些莫名的沉重。
她回過神來,恭敬地笑著應下,道:“是。”
僖貴嬪好整以暇地笑著說道:“真是姐弟情深啊,臣妾看著都羨慕呢!”
“是,”沈長安頷首,看著林婉縈的目光深沉了些,一張包子小臉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道,“想必三姐姐和我會很有默契。”
林婉縈正想著起初不能太直接地蓋過東宮的風頭呢,若是太明顯了,定會落人口實。
她還在暗忖著,沈長安那邊已經素手輕彈,弦音錚錚地開了頭。
林婉縈麵色一凜,也跟著撥起琴弦來。
沈長安手下走過幾個泛音,音色沉緩而悠揚,不疾不徐。
此古曲為楚望先生郭沔所製。
古譜注此曲記載,“先生永嘉人,每**九嶷,為瀟湘之雲所蔽,以寓惓惓之意也。然水雲之為曲,有悠揚自得之趣,水光雲影之興,更有滿頭風雨,一簑江表,扁舟五湖之誌。?”
曲甚難,不在指法技藝,而在於曲中抑揚恬逸,柳暗花明和那深深的對家國的眷念之情。
沈長安麵色木然,手上動作不停,前世的一幕一幕都恍如昨日,那時母後死了,皇祖母死了,父皇也死了,隻剩她一個,無依無靠,四麵楚歌。
苦嗎?恨嗎?
手下琴音陡然加重了幾分,原本清越的聲音如同墜落山穀,發出轟然的聲響。
殿中眾人皆有些驚異,不成想一根羽線也能被這樣彈響,剛剛那聲音分明越過了古箏幾分,直要穿透人心,穿透奔騰的雲水,穿透山河而去。
沈長安勾唇淺笑,洞庭煙雲已過,江漢已然舒晴,接下來就是波濤雲影,浪卷飛雲,萬裏澄波涵萬象!
林婉縈,本宮要好好教教你,什麼才是飛珠濺玉,水天一碧。
什麼才是真正的琴藝!
大殿眾人聽到這裏隻覺得東宮太子確實有些技藝在手,竟能將一隻鳳尾羽線彈響,雖然這曲子並不激昂,也有箏音相伴,但也是很難得的了。
不少宮妃麵露驚奇之色,皆有些不解地看著那鳳尾羽線,想要看出些名堂來。
這殿內唯有那司樂坊的樂師看著這東宮殿下的手法,臉色由最初的不屑轉到詫異,最後轉到不可置信上來。
那張臉色彩斑斕,怔怔地看著她在線上紛飛的素手,嘴裏喃喃念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俗話說得好,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憑他苦學琴藝幾十年的眼力幾乎可以斷定,眼前小人展現出來的那份踏實的功底和精準的徵位那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應該有的,這功夫怎麼說也要數十年才能練就而成。
琴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就算她天賦異稟,也絕不可能十幾歲就做到如此地步。除非,這曲子她彈過千百遍,而用這鳳尾羽線來演奏,也是早就練習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