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緩緩搖頭。

原來他是要攻打東梧這一軍功作為回朝的資本。

如此一來,這些年的不辭而別都有了解釋。

在東梧潛伏的那些年,都是為這一刻做準備。

他原本就是要拿東梧立功的。

自己竟然還相信他不會殺父皇母後……

自己怎麼能相信他?

他心思深沉,讓自己相信他恐怕也是為了躲西承皇帝的後手。

他知道自己會信他。

他算準了這一切。

都怪她!

都怪她信錯了人!

從頭到尾,竟是讓人給利用了個徹底。

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幸免。

鮮血從沈長安指縫之中透出來,她滿目布滿猙獰血紅。

她落魄地跑回長宮。

一路順著唇齒之間滑落的,不知曉是淚還是血液。

不過眼下她都顧不得,她隻有一個念頭。

她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她要殺了他!

她回到長宮,手中已經緊緊握住匕首。

一雙眼睛血紅而猙獰,然而除卻這份猙獰以外,竟是一片空洞。

“殿下!”綺南急急地跟過來,麵色掙紮道,“如今陛下……已經……”

她說不下去了,隻得換了口吻道,“您要保全您自己才是,您這般過去,恐怕江大人連見都不會見您。”

沈長安緊緊攥著匕首不肯放,對綺南的話恍若未聞,整個人都如同瘋魔了一般。

正待她要打開那藥包之時,外間卻忽然傳來一絲響動。

沈長安怔了一瞬,卻見到一角袈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眼前。

綺南剛剛回眸便被他擊了脖頸,身子軟了下去。

外間的眾人大約也如此。

“佛子……”沈長安微微皺眉,有些不解。

“你又要殺了他嗎?”溫辭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抬起來,澄明地瞧著她望著,語氣平和。

沈長安瞳孔微動,怔了一瞬,而後麵色蒙上恨意,道,“是又如何?”

“不知殿下有無翻閱過西承皇帝給你的琴譜。”溫辭抬眸,溫聲問道。

沈長安皺眉,冷淡道,“不曾。”

“殿下可翻閱一番,今日一見,恐怕是我與殿下的最後一麵,我鬥膽,想聽殿下演奏。”溫辭微微勾唇,開口說著。

沈長安握著匕首的手滯了一瞬。

最後一麵?

他是在說她此行必死無疑嗎?

倒也沒錯,她確實是抱著這樣的心態的。

可是……他又是怎麼知曉的。

溫辭麵色之上並無解釋之意,隻神色溫和地瞧著他,笑意溫柔繾綣。

沈長安微微一驚,心底的某一處悄然被觸動。

這樣的笑,她也曾在那人臉上見過。

心頭一陣劇痛,就要忍不住淚意,沈長安轉過身去,瞧見擱在一旁的古琴,抬手便將那琴拿了過來。

也確實是生命之中的最後時刻了。

就讓她也恣意任性一次吧。

就當是為自己送行。

為自己的過往,和自己的命。

送行。

“佛子想聽什麼。”沈長安輕聲問道。

“北狄琴譜,朝陽劍。”溫辭回道。

沈長安將那染滿了血跡的琴譜拿起來放在琴旁,指尖躍在琴弦之上微動,一個跪指,彈出了第一個音。

此音一出,沈長安卻沒由來的感到一陣熟悉。

清越的琴聲如同水光雲影緩緩從指尖躍出,抑揚頓挫之間可見滿城風雨波濤雲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