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 64 章(1 / 3)

煙熏火燎的味道在夜風裏濃鬱了起來。

詹司鬆被喝住,腳下定了一定。

他沒轉頭,“國公爺有何見教?”

夜風從他身上呼呼掠過,有吹到身後三丈之外的男人身上。

兩人在風中立著,周遭的一切仿佛融進漆黑的夜中,隻剩下他們兄弟二人。

五爺開了口。

“你我之間的恩怨糾葛,你大可與我分說,但改進兵械、助益兵將,此乃家國大事,何必纏私人恩怨於其上?

“今日李侍郎為了勸說與你,就宿在莊內,若是這場火讓李侍郎有了差池,你擔得起這個責任?”

話音落地,夜越發靜了,詹司鬆立在那裏身形僵硬。

前前後後,李榭來勸說了他月餘,隻是他一直都沒有答應。

他被燒了沒關係,但李榭何其無辜......

詹司鬆拿著圖紙的手發顫。

李榭被這場景震到,連忙擺了手,“國公爺言重了,下官沒事、沒事......”

五爺在這話裏,最後看了一眼仍舊背對著他的詹司鬆。

詹司鬆沒有回應,五爺嘴角扯了下去。

他叫了隨行的軍醫。

“替李侍郎檢查一番可有受傷。”

李榭連連道謝,五爺沒再多看詹司鬆一眼,隻是詢問莊子上的人員傷情。

氣氛恢複了起來,詹司鬆手下緊緊攥著,抬起步子準備離開。

可剛走了一步,腿上忽的一疼,突然摔在了地上。

詹司鬆的小廝嚇壞了,“七爺沒事吧?剛才好似被房梁砸到了......”

詹司鬆抬手止了他。

小廝不再說話,五爺皺起眉來,李榭連忙道自己無事,“七爺,讓軍醫先替你看看吧。”

“不必。”

詹司鬆拒絕了,還要起身站起來,可站了一半,竟又摔在了地上。

“七爺,衣裳有血!”小廝驚嚇地指了詹司鬆的衣擺。

五爺隨行的軍醫連忙跑了過去,剛要低頭替詹司鬆查看,不想他忽的一眼瞪了過去,將那軍醫一把推開。

軍醫險些摔倒,但也撞到了身後的李榭身上。

他這舉動異常得很,煙火殆盡中的田莊,氣氛再次凝固。

五爺終於看出了詹司鬆的態度。

如頑固的石頭一般,毫無轉圜的餘地。

五爺直接叫了侍衛,“把他摁住,先把傷給他看了再說。”

不說詹司鬆怎樣,隻說這場火,若是詹司鬆真有個好歹,他又恰恰宿在山上陪阿姝做月子,這流言還不知道如何四起。

他下了命令,由不得詹司鬆再抵抗下去。

可詹司鬆突然朝著他冷笑起來。

“國公爺就這麼怕我死了麼?!你是怕我母親妹妹都死了,你就摘不清了吧?!”

他第一次直直看向曾經的庶兄,手下緊緊攥著劈啪作響。

在這被重提的舊事裏,五爺沉著臉看著他。

詹司鬆亦不懼地看著五爺,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他想起了從前。

從前母親一直都不喜歡這位庶長兄,但他看著庶長兄得父親寵愛,習字進學,練功練箭,都在他之上,連老國公爺都常常誇讚。

族裏其他幾房的子弟,都沒有庶長兄天分異常,得的誇讚最多。

他看著這位兄長,有時候竟產生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那時候,他多希望這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就算不是,也能同其他人家一樣,不分嫡庶,都是手足。

他的棍法一直練不好,某次留下來練棍法,誰料剛練了幾下,棍斷了。

彼時武場已經收了,他再找不到另一隻棍。

庶長兄從旁路過,看到了他。

兩人從小住在同一個房簷下,但幾乎從無交流。

那天,這位庶長兄走過來,把他自己的棍子放到了地上。

庶長兄沒說話。那根棍子是他一直用的,他打得好極了,練武師父誇他人與棍子已經生出了默契。

但他就那麼把棍子送了過來。

詹司鬆那天用那根棍子,練得好極了。

庶長兄又有了旁的棍子,他便把那根棍子偷偷留了很久,他想或許有一天,他可以將棍子還給庶長兄,同他好好說兩句話。

可是直到出事,他也沒找到機會。

妹妹摔了頭,母親說魏姨娘害死妹妹,魏姨娘竟然還出言挑釁,卻被母親激憤刺死,而母親在與父親大吵一架之後,焚身而亡......

詹司鬆看向從前的庶兄,如今的定國公詹五爺。

指骨被他攥的發白。

他早已將那根棍子折斷,燒成了灰。

“五爺擔心什麼?我就算是死了,旁人誰敢說你五爺?

“你是定國公,是平定叛亂的蓋世英雄,誰若是說你生母魏姨娘為了爭寵害人,你就把人殺了好了,至此不就沒了旁的聲音?!

“反正我母親妹妹已死,我也死了,當年的事情由得你五爺隨意篡改好了!怕什麼?!”

他一口氣把話都說了,心中鬱結多年的不平之氣,如噴薄而出一樣。

他心頭痛快了一時,緊緊盯著五爺的臉色。

黑夜融著男人的臉,出了深邃的眸色,旁的什麼都看不清。

詹五爺並沒有似詹司鬆一樣咆哮。

他隻是冷著一張臉問他。

“詹司鬆,我問你,到底是誰殺誰?”

魏姨娘的死,是朱夫人發了瘋地,拔了簪子刺穿了她的喉嚨。

那時魏姨娘噴出的血,濺滿了正房的門柱。

五爺眼瞳發顫,詹司鬆卻忽然吼了過來。

“可我妹妹淑悅,就是你生母魏姨娘害死的!”

五爺秉持著最後的理智,他壓著嗓音問他。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

詹司鬆忽然放聲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