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次醒來,又是兩天過去。
這次,她見到了宴溫。
她看向宴溫,宴溫也看向她,兩人不必什麼言語,已互知了身份。
兩人相互看著對方,半晌沒有說話,還是宴溫猜到了她的心思,先開了口。
“我沒有將你在這裏的事情,告訴外麵的人,你想告訴誰,由你自己決定。我不是任何一方的人,你隻當我是個世外之人便是。”
宴溫的聲音溫溫的,淡淡的,仿佛山間溫泉。
她和宴夫人長得很像,乍一看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可再細細看去,眉眼之間的氣度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直出淤泥而不染的純淨氣度。
俞姝都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話,便已心生好感。
她開口,跟她道謝。
“多謝宴娘子。”
宴溫說無妨,但也告訴她,“你傷的極重,其實,若能去大城尋名醫看病,那便最好。”
她並不是趕她,俞姝心裏也知道,跟她笑著點頭。
宴溫也想知道她希望誰來接她。
俞姝開了口。
“煩請娘子告知我兄長。”
宴溫說好,隻是在這話裏,莫名想到了五爺。
聽說五爺為了她棄了忠守半生的朝廷,一直在往水邊尋找,像個一不小心將最珍貴的東西丟進了水裏的孩子一樣。
隻可惜,她並不想見到他......
宴溫不知內裏,不便多言,立刻讓人通知了俞厲。
她想著,俞厲怎麼也得五六日才能趕來。
誰想到,就第三日夜間,外麵飛馬疾馳而至,重重叩響了山門。
宴溫披了衣裳趕來的時候,差點被衝進來的俞厲撞倒。
幸而俞厲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宴娘子!小妹真的在你這裏?!”
宴溫覺得,自己若是敢說不在,俞厲恐怕又要把她掠走關押起來了。
她連忙說在,“你別急,她受了重傷,絕大多數的時候都在昏迷,別驚著她。”
俞厲一聽妹妹重傷至此,難過得不行,但也聽了宴溫的話,卻連粗氣都不敢喘了。
待他見到了妹妹,看到妹妹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整個人幾乎沒有氣息一樣地靜靜躺著的時候,心疼得要命。
他握了妹妹的手,小心坐在她床前,領千軍萬馬的男人此時止不住嗚咽。
“若是爹娘知道......隻怕打死我的心都有了......阿姝,你快好起來!”
隻是俞姝沒醒,人還在昏迷之中。
俞厲決定將她先帶回去,找名醫替她診治療傷,盼她早日恢複。
宴溫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在俞厲帶走俞姝之前,宴溫尋了俞厲。
“虞城王,能打個商量嗎?”
俞厲不知她要商量什麼,“娘子救了小妹,若有什麼俞某能辦到的,盡管開口!”
宴溫聽了不免欣喜。
“虞城王能把婢女小泠還給我嗎?小泠從小跟著我吃苦多年,我許她日後在青山綠水間悠閑度日。如今我終於得了自由之身,不能棄了小泠。您看行嗎?”
她極客氣,俞厲幾乎不記得還有這麼個人被他管著。
但宴溫還記得,是有情有義之人。
俞厲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紅潤,比第一次他見到她的時候,著實好了不少。
可見她如今所過的日子,正是她心中所期盼。
俞厲為何不成人之美?
他說好,“娘子放心,俞某回去立刻便放人回來!”
至此宴溫再沒旁的要求。
俞厲謝她再三,帶著妹妹上了路。
衛澤言反複催促他回到戰場,他並不理會,親自護送妹妹回虞城養傷。
半路上,一連昏迷多日的俞姝終於又醒了過來。
這次她醒來,身邊再沒了旁人,隻有她最親最近的哥哥。
兄妹兩人相互對視,都落了淚。
“不能哭不能哭,大夫說你須得心緒平複地養病才行!”
俞厲連忙替妹妹擦了眼淚。
馬車悠悠晃晃向虞城而去,兄妹二人這才說起了招安那日之事。
俞姝把在崖苑聽到的話,都說給了俞厲。
說到安大伯收到揭露俞姝身份的密信時,俞厲大驚。
“誰人所為?!”
俞姝說不知,“是密信,沒署名。在虞城和朝廷,知道我身份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最要緊的是,在那個時候揭穿我,對此人有什麼好處?”
此人告密給詹氏而非朝廷,顯然不想將事情鬧大,想讓詹氏暗中處理掉俞姝,免得被朝廷懷疑通敵。
乍一看,似乎是與俞姝有私仇的人。
但俞姝想不起來。
那便不是有私仇,而是有旁的目的的人。
兄妹二人在此時都沒說話,隻是對視一眼。
不管是誰,都得拿出證據才能確定此人。
這等舉兵造反的緊要時刻,隻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除了密信之事,便是皇帝當時的言語。
那些言語,俞姝仍記得一清二楚。
“朕早就知道了......朕把整個天下都托付給定國公,國公便是對朕最為忠心的臣子......”
“都是國公與朕設計,為了就是迷惑俞黨......”
“詹氏的忠心,朕再沒有半分懷疑!”
她幾乎是用那皇帝的口氣,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俞厲。
俞厲聞言,驚詫半晌無語。
隻是他回過神來,看向了妹妹。
妹妹被逼跳下山崖示警在對岸招安的他們,原因是聽到了毒酒。
可她不僅聽到了毒酒,還聽到了這些話......在她跳崖之前,心中還是多疑惑又悲痛?
俞厲默然,半晌才問她,“你如今,原諒詹五了嗎?”
詹五並沒有同那皇帝串通一氣,現在更是徹底棄了朝廷,一直在找她。
隻是俞厲心中所想,俞姝一概不知。
她笑了一聲。
“難道他投到哥哥麾下效力了?”
俞厲挑眉。
詹五是曾經來尋過他,但他當時隻恨此人糾纏妹妹,才置妹妹於絕境,一眼都不想看見他,唯恐自己耐不住要砍殺了他,於是將人直接攆走了。
他哼了一聲,沒有細說,隻是道,“沒有。”
俞姝聽了,越發笑了,但笑又牽得渾身傷處都疼起來。
她想起之前問宴溫的丫鬟的話。
一切都沒有變,不是嗎?
他不還是那定國公嗎?等他傷好之後,不是還要領兵作戰嗎?
她談什麼原諒?
她喉頭苦澀,搖了搖頭。
“哥哥,以後莫要提起此人了。我隻想讓暮哥兒回來罷了。”
俞厲沉默。
讓暮哥兒回來沒那麼容易。
俞姝說了幾句話,又是一番心緒起伏,人昏昏沉沉起來。.伍2⓪.С○м҈
俞厲見妹妹損傷至此,連多說幾句話都受不住,更是心疼得厲害。
那些人那些事都不再提了,這樣也好!
“好,我答應你,以後讓誰都不要同你提及!你自己也不要再想了!
“咱們快要回虞城了,虞城外有我王宮別院,你萬事不必操心,一心靜養便是。至於暮哥兒,哥哥會尋機會給你帶回來的。
“別想那麼多了,靜養三年,養好身體,好不好?”
俞姝累極了,累到不願再多思多想,她輕輕點頭。
馬車吱吱呀呀地行進在回虞城的路上。
外麵緩緩飄起來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掩住了一切。
過往的歲月仿若前塵往事。
俞姝在返回虞城的路上,仿佛她那年進京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然後返回一樣。
沒有被定國公的兵馬發現,沒有被賣進定國公府做妾,她也沒有同那位五爺有過一絲一毫的情意......
她隻是治好了眼睛,順利從京城返回了虞城。
大雪紛飛而下,俞姝緩緩閉起了眼睛。
一切若都是夢,該多好......
馬車飛馳而去,時間如白駒過隙。
倏忽之間,三載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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