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離世(1 / 2)

往北的荒漠地帶,常年沒有什麼人氣,這寒霜天,更是一片寂寥。

此時郭懷清的軍隊已經過了鳴河,攻入了西戎的腹地。軍隊就在剛攻下的城池中休整,耐不住冷的士兵,各個都燃起了篝火,抱團取暖。夜晚的風很是肆虐,有些士兵的眼中出現了些擔憂,思鄉之情也愈發濃烈了。

郭懷清明顯感覺到了士氣的萎靡。他在主營帳中,細細查看著地形圖。他知道汪大哥從新源城出發的隊伍也是跨過了鳴河,兩軍的會師已經可待。這一次必定要一鼓作氣,攻下西戎王都,絕不能再給他們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如何行動他還十分糾結,當下行動緩慢,軍心也不太穩,若強行進攻定是損失慘重。但西戎也是狠角色,十有八九他們會憑著耐寒的優勢進行反攻。狂風肆虐著,吹得帳篷震顫著,燭光也忽明忽暗。他又獨自思索了一夜,一個打盹,就見外麵天亮了。

郭懷清搓了把臉,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活動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朝外走去。

天氣晴朗,可巡邏的將士們仍是凍得臉頰發紅。他又上了城牆,每當自己思緒混亂時,他便喜歡去城牆待會。上邊視野更闊,也更安靜,能將雜亂的思緒縷順些。

城門口滿載糧食的馬車緩緩駛進城內,想必是敦州或牧州運來的。收割時節過去了,這些糧食是各州毫無保留的提供。看著望不到頭的馬車隊伍,他心情也愉悅了些,充足的物資是他征戰的底氣。

他緩緩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這是前兩日剛收到的信,信封上隻有一個漪字。

信又是洋洋灑灑地寫了整整三頁。他以前看到些字多的書就犯困,可現下卻覺得眼前的信怎麼也讀不厭,甚至都能背誦了。其實信中也並沒有什麼大事,可他就喜歡從字裏行間去感受她的心情,想象她在敦州的景況。

說到玉珠與陳敬元已互訴衷情,她顯得十分高興,字跡都潦草起來。說到春節不能與他一起過,筆鋒無力而幹澀,有些埋怨。說到自己肚子顯懷,人都養胖了些,她又有了些撒嬌的語氣。

喜樂嗔怒皆躍然於紙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無奈搖頭,這個人,總是能輕易地牽動自己的心。

他正一臉癡癡地看著信,下麵的人影卻攢動起來,鑼鼓聲震天響,“西戎要攻城了!西戎要攻城了!”

他立馬回過了神,小穆急匆匆跑了上來,“將軍!西戎攻城了!”

匆匆將信折好,他疾步下了樓。

*

運屍體的馬車排成長隊從城池的南門運出,往郊外的荒野去了。屍體沒有辦法運回,隻能就地掩埋。

顯然這座城池剛剛又經曆了一場大戰。城牆已盡數摧殘殆盡,刺鼻的燒焦味到此刻都還未消散完。西戎這一次的攻勢是極其猛烈的,他們就在等著這一次的翻身,冰天雪地反而給了他們更強的鬥誌。鏖戰了數日,郭懷清一刻都沒有歇息過,布防、調配,他費盡心血。

城池守住了,可戰士們一個個都低垂著頭,不敢出聲。

郭懷清來到南門,城門口正停著一輛寬敞的馬車,一白布刺眼得很,顯然白布下躺著一個人。郭懷清輕輕地用雙手掀起一頭,常嵩緊閉著雙眼,已全然沒了呼吸。

“常大人聽到將士們守住了城門,才倒下去的。大人是笑著走的。”一直隨侍在常嵩身邊的仆人不斷地抹著眼淚,“大人自知命數將盡,便拚了命了,他想為大周再盡份力。大人說,就將他埋在牧州的郊野吧,這樣他可以東望上梁,西眺西域,在黃沙下長眠再舒適不過了……”

郭懷清不忍再聽下去了。常嵩的執念讓他好生敬佩。

抬頭努力忍淚,可清淚還是從臉頰滑落。他深吸了口氣,才說道:“照常大人的遺願,安排吧。”

那仆人行禮告辭,眾人將常嵩抬至棺木裏,一行十幾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幾杆靈幡飄動著,淹沒在黃沙盡頭。

常嵩個頭不高,身型瘦小,皮膚也是黝黑。他時常眯著眼睛,就留個小縫,可總是給人一種銳利而智慧的感覺,仿佛能將人看透。這一個多月,郭懷清與常嵩交談最多,越接觸,越對這位老者的深謀遠慮而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