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莊子嵐從五樓掉下去,顧祠沉終於恢複了原本溫和的麵容,笑意吟吟地看著顧佑玔。
“嘶,怎麼有些涼颼颼的?”顧佑玔蹙眉,有些不舒服地搓了搓小臂。
顧祠沉麵色不變:“許是江邊的風有些涼吧。”
看著此刻六月微風的江邊,顧佑玔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兩下。
他懷疑他徒弟把他當成傻子了,或者說他徒弟是個傻子。
菜陸陸續續端了上來,顧祠沉將蝦的殼子仔細剝掉,隨後喂給顧佑玔。
顧佑玔看著麵前那雙骨節分明修長,膚色帶著些許蒼白的手,有些微怔。
顧祠沉的指腹帶著薄繭,很明顯是練武所致,可他根本不會武功。
“手上的繭子哪來的?”
顧祠沉出師遊曆也不過半年多的光景,怎麼手上就忽然多了薄繭?
“剛出去遊曆時遇到了山匪劫財,徒兒上前幫忙不曾想被刺了兩刀,傷好後便開始習武了。”顧祠沉沒有絲毫慌張,他從容淡定地給顧佑玔夾菜布菜,同他侃侃而談。
顧佑玔即便心生懷疑,也無從反駁。
顧祠沉的理由是合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總是覺得怪異。
“可落了疤痕?”
誰知顧祠沉竟然撂下筷子,在雅間內當著顧佑玔的麵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精壯的胸膛來:“未曾,徒兒知道師父一向不喜歡身上落疤,因此上藥時徒兒格外上心。”
顧佑玔何進嘴裏的茶直接一口噴了出來,他輕咳著看向顧佑玔,耳尖都帶著一抹詭異的紅。
“你這是幹什麼?快把衣服穿上!”
顧祠沉無辜地看著顧佑玔:“徒兒隻是想給師父證明一下,徒兒明沒有留疤。”
“沒留就沒留,還在吃飯呢你上來就脫衣服,真是越發越沒有個正形。”
嘴上雖然這麼說,顧佑玔到底沒有過分苛責。
兩人吃過飯又在江邊走了一會,聊了些彼此路上所見所遇。
“你在燕國準備待多久?”
“大概要遊曆些日子,燕國地大物博,有很多我未見過的東西,師父呢?”
顧佑玔眸光看向遠方,眼底的情緒明明滅滅:“大概...等到一個可以等到的未來,就會離開了。”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卻又隱晦非常,顧祠沉的麵色飛快地沉了一下。
“天色暗了,你我二人便就此分別,有機會再遇吧。”顧佑玔朝著和顧祠沉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瀟灑又無畏地擺了擺手:“但願我們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顧祠沉看著顧佑玔漸漸遠去的背影,麵容上的溫潤一寸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和晦暗。WwW.com
“我想要的已經找到了,但很可惜,暫時還不屬於我。”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他還在自己的視野之內,就不會給他人可乘之機。
............
是夜,溫淩已經窩在被子裏睡熟,他的手抱著落川的胳膊滿臉的依賴和毫無防備。
落川的拇指輕輕蹭著溫淩,眼底帶著貪婪的占有欲。
他一向把情緒隱藏的很好,哪怕當初在宮中人人想要拆他皮肉抽他筋骨,他也沒有半分的破綻。
直到麵對溫淩時,那原本被死死壓抑的情緒才會得到不可遏製的爆發。
小家夥落著眼淚嗓音帶著哭腔,他對自己說:他很像他認識的一個人,但把他弄丟了。
小家夥還說:全世界最喜歡的人便是他。
提及到喜歡時,他的眼睛永遠都是清澈而明亮的,仿佛帶著對未來無限的希冀與憧憬,單純的讓人發瘋。
溫淩睡的很熟,小屁股拱了拱,將自己的身體更加貼近那隻手臂,幾乎像個樹袋熊一般掛了上來。
輕輕把溫淩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扯下來,落川看著溫淩吧唧著嘴的模樣,在他的額頭微微落下一吻。
他悄無聲息的離開,一路飛簷走壁直到出了城到了城郊的樹林。
“皇宮內現在如何?”
落川的嗓音微冷,不再刻意壓低嗓音,聲音低醇明朗。
“靖康王已被五馬分屍,張氏株連九族,殿下生前叮囑留下張氏一命,現如今已被陛下奪去封號貶為庶人,此刻正在大牢裏關押。”
落川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佛珠,這東西是前些日子在廟內的住持贈予他的。
住持直言他心藏惡鬼弑戰弑殺,唯有慈悲為懷才可脫離苦難。
下一刻,穿著佛珠的線突然崩裂,佛珠散落了一地。
笑話,當初他在皇宮人盡可欺,若不是他宰了那些不聽話的太監,以殺止殺,又有誰會把他當人看?
這世界本就無人渡他,與其求佛,不如以殺止殺,苦厄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