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素雲，對不起。”
老夫人眼淚決堤一般流下來。
因為她等這一聲對不起，太久太久了。
“你個老不死的，這回你要死了，真要死了，知道嗎？你現在給我道歉還有什麼用？你拿什麼賠給我？”
“素雲，我，我知道，我知道我大限將至，為你做不了什麼，所以我才要跟你，跟你道歉。”
“呸，我想要你道歉的時候你梗著脖子死活不認錯，現在要死了才道歉，我不稀罕，我不稀罕你的道歉。”
“素雲……”老爺子的聲音已經很輕了，渾濁的眼睛被淚水溢滿，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知道她的手就在他的手上，好想用力的握緊。
可是他的身體沒有半分力氣，他的手早就不能動了。
這種無力感，幾乎讓他絕望。
老夫人拿起帕子擦了眼淚，憶起當年，始終有些不甘心。
明明可以幸福一生的，為什麼就過成了這樣？
想來，還是與他納妾的方式不對。
“你當年，若是選擇先將人帶回來，等我們大婚後再提出納她做妾，你保住了我的麵子，給足了我尊重，我也挑不出你的錯來，我們，也不至於互相記恨了一輩子。你這人，並不是忘恩負義毫無人性之人，可為什麼會幹這麼糊塗的事？”
他們兩相看兩生厭多年，可他還是恭順的侍奉嶽父母終老，現在慕家的祠堂裏，也供奉著她馬家的祖先，這便說明他並非一個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之人，他這一生最大的錯事，可不就在那女子身上？
“當年，當年……”老太爺憶當年，隱約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知道素雲一直想知道他是怎麼跟別人好上的，她不止一次問過，別人有我對你那麼好嗎？
他答不出來，隻能回一句，她救了我的命。
“記得那年我重傷，險些死去，是李柔將我帶她回家裏，衣不解帶的救我。”
老夫人停止了抽泣，向看他過來。
“你這老東西終於肯說了？”
老太爺神情恍惚，眼眸裏模糊一遍。
腦子裏的記憶，反倒是越來越清晰了。
“冬日裏，四處都天寒地凍，她家裏才經曆了戰火，全家都死了，隻剩下她一個人。房子被胡人燒得隻剩下半間，用幾塊破門板擋了，還是四處透風。隻有一張床，一張被子，她一個姑娘家，為了讓我活下來，將我捂進了她的被窩，即便什麼都沒做，也注定了，我得為她負責。”WwW.com
老夫人吸了吸鼻子，“你說她救你的命，你說你要為她負責，我都能理解，可你說什麼都沒做過是什麼鬼話？老大是自己蹦出來的？”
老太爺輕眨了下眼睛，眼淚滑落，視線才逐漸清晰起來。
“我對她說，我家中給我定了親事，我不確定能不能退掉，若是退不掉……”
“若是退不掉，你就讓她做妾？”
“是，我知你對我的大恩，嶽父嶽母對我的大恩，我都不敢忘。我原本的打算是你說的那般，帶她回去，先同你成親，再與你商議納李柔做妾的事。”
“可是她不同意？”
“她是同意的，可是她全家都沒有了，隻有我，她害怕。她說她害怕你不願意，又怕我因為你拋棄她，所以在我們決定回去前，我們做出了對不起你的事。”
聽到這兒，老夫人微張著唇，久久不能閉上。
“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此事確實是我對不住你。”
老夫人深吸一口氣，苦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她挺著肚子回來，其實是想逼迫我退婚？因為沒有人想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