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心道預知ISIS的行動並不難,難的是堅信自己的判斷,並且為此付出了努力。不過,更難的其實是持之以恒的做善事,看樣子這個阿紮爾醫生是個果決且有大毅力的人物。他淡淡的說道:“這樣的人物死了有點可惜,對酷兒德人來說是個大損失。”
哈立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不過他並沒有開口說什麼。
成默覺察力實在太敏銳,擺出一副淡然的模樣看著哈立德問:“難道其中還有什麼......”
見成默沒有把話說完,還始終望著他,哈立德躊躇了一下,看了眼大門,大概是考慮到能聽到英文的人著實不多,最後還是傾斜著身子,壓低了聲音說:“我開始說我父親認識阿紮爾醫生並沒有撒謊,阿紮爾醫生的醫院就是我父親設計的,醫院落成的時候,我父親還和阿紮爾醫生合過影,那張照片被我父親引以為傲,裱在了相框裏,今天都還掛在他臥室的牆上......照片裏還有阿紮爾醫生的女兒......”哈立德滾動了一下喉嚨,“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和那個叫海勒的女兵長得有點像,不過照片上她才十二、三歲,現如今長什麼樣子我也不清楚。”頓了一下,哈立德又補充道,“算一算的話現在也差不多是女兵那個年紀.....”
成默想起了了剛才塔梅爾對海勒說去見他的父親,就明白了哈立德的意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阿紮爾醫生可能並沒有死?”
哈立德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也許是那個叫塔梅爾的軍官不想給我攀交情的機會,也許是我認錯人了,也許是阿紮爾醫生厭倦了ISIS無休止的暗殺,所以詐死......”
成默認為哈立德並沒有看錯,剛才在哨所那邊塔梅爾回答哈立德時,語氣有種回答了千百遍的機械感,當時他對阿紮爾醫生了解不多,所以並不覺得突兀。如今聽哈立德這麼一說,他能肯定阿紮爾醫生並沒有死。
但成默不像哈立德想的那麼淺顯,一個重要的政治人物詐死,絕對不會是單純的害怕敵方的暗殺,這對政治人物的聲譽是有重大影響的,尤其是在ISIS國以及基本覆滅的情況下,阿紮爾還選擇了詐死,肯定是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可信息實在太少,成默也做不出什麼靠譜的分析,便問道:“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哈立德苦笑了一下,“我隻知道這裏大概是霍姆斯省又或者更遠一點的代祖爾省.....具體是酷兒德占領區的什麼地方我也搞不清楚。”
“你們敘力亞人是怎麼看待酷兒德武裝的呢?”
“有些孫泥派的會因為自身的處境對他們表示同情,阿拉維派的會普遍反感。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原先支持酷兒德的是燈塔人。實際上我們敘力亞人曾經覺得燈塔很好,就好比我的父親、母親,包括我都曾經覺得燈塔是偉大的國家,那裏有自由,有民主,還能隨便罵國家領袖。曾經燈塔幫易垃克推翻薩達木時,我們還挺羨慕的,以為燈塔打倒了獨裁者,能帶領易垃克從此走上富強民主的道路,然而後來燈塔人把易垃克搞的一團糟,內戰連連,還放出了ISIS這樣的極端組織,接著ISIS不僅禍害了無數的易垃克人,把整個沙烏地世界搞一團亂。不僅如此,他們還支持以瑟列這樣的強盜國家,所以現在普遍都很憎恨燈塔人。至於酷兒德人,他們在敘力亞確實地位不高,不能當官,學校也不教他們的曆史和語言,可不管怎麼說,他們也不該接受燈塔人的援助搞武裝叛亂,因此他們不受待見是理所當然的。ISIS大部隊覆滅以後,圖爾齊人調轉槍口開始攻擊他們。原先的支持者燈塔國對此置之不理,而正府軍因為他們從前和燈塔國的關係,視他們為背叛者,也封鎖了他們......至於易垃克的酷兒德人倒是想要幫助他們,但是有心無力......總之,酷兒德人如今日子非常不好過,隻要沒有強有力的力量插手,避免不了被慢慢蠶食掉結果.....”
成默無意告訴哈立德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簡單來說自由和民主是需要花錢來購買這樣簡單又深邃的道理,隻是誇獎道:“你對這些了解還是挺多的。”
“誰想了解這麼多呢?”哈立德歎息,“戰爭之前我也隻是個喜歡看小說、聽音樂,看電視,什麼也不懂的小孩罷了,現在關注這麼多,隻是在乎戰爭什麼時候能徹底結束而已。十二年了,十二年時間,世界大戰都已經結束好幾年了,可我們還看不見和平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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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沒過多久,就有人送來了毯子和墊子,還有晚餐。晚餐談不上豐盛,就是簡單的卷餅和烤肉,不過量沒有少給。
吃過晚飯成默去房間將女兵給的泡沫榻榻米和棉墊鋪好,為了讓雅典娜睡的舒服一點,他把女兵給的棉墊多放了一層在準備給雅典娜睡的那一側。
鋪完了床又和哈立德深入的聊了一些敘力亞酷兒德人的事情,哈立德對敘力亞酷兒德人內部的情況所知不多,隻知道幾個比較出名的。對酷兒德人的曆史更是基本都不清楚,敘力亞的學校根本不教這些。
反而是成默熟知曆史,跟哈立德普及了一些關於酷兒德人的曆史。因此關於酷兒德人為何淪落至此,倒是成默說的比哈立德的還多。
從曆史上看酷兒德人的確是很慘的民族。按照目前的中東格局,有所謂五大民族的說法。分別是沙烏地人,波斯人,圖爾齊人,酷兒德人以及尤太人。這五大民族中,隻有擁有3000萬人口的酷兒德人沒有自己的民族國家。而這些是由種種酷兒德人本身和外部勢力的幹預造成的,他們可以說是被人為分割,居住在現在一郎,敘力亞,易垃克,圖爾齊之間的山區。
曆史上酷兒德人可不是無名之輩,曾經出了威震西方的沙烏地英雄薩拉丁,這位酷兒德強人率軍擊敗過歐羅巴十字軍、建立起了統一艾及、敘力亞、蘇丹、美索不達米亞西部的強盛王朝,但因為宗教原因他看重的是哈裏發這個身份,而不是成為酷兒德人的王。因此酷兒德人一直沒有建立自己的國家,都是以部落的方式存在。
到了一戰時期,酷兒德人都是山區出身的彪悍之輩,成為了奧斯曼帝國的哥薩克騎兵。一戰過後奧斯曼帝國瓦解,擁有強大武力的酷兒德人有了走上談判桌的機會,然而酷兒德人哪裏是英格蘭和法蘭西這種老油條的對手。
為了達成肢解奧斯曼帝國的目的,在巴黎和會上英、法先是大力支持酷兒德人獨立,然後在酷兒德人背刺奧斯曼以後,玩了個花樣,和奧斯曼帝國簽訂的《色佛爾條約》時,雖然如約給予了酷兒德人自決權,卻同樣支持亞美尼亞人建國。亞美尼亞人是基督徒,與酷兒德人有天然衝突不說,英法還故意把原本屬於酷兒德人的控製區域,劃給了亞美尼亞人。
這套路盡管被列強們使用過無數次,也著實簡單,可實在是太管用了,成功激怒了很多酷兒德人。在宣傳機構的洗腦之下,他們開始怨恨“本民族代表在巴黎和會出賣酷兒德人的利益”,怨恨列強對亞美尼亞人的偏袒,其中很多人調轉槍口站在了繼承奧斯曼帝國衣缽的圖爾齊一邊。
恰逢圖爾齊出了天降偉人凱爾末,完成了圖爾齊的複興,讓列強不得不廢除不公平的《色佛爾條約》,重新簽訂《洛桑條約》。
即便酷兒德人積極參與了凱末爾的青年圖爾齊黨,並且酷兒德武裝也在馬拉什、安特普、烏爾法等地英勇作戰,重創法蘭西占領軍,為凱末爾領導的圖爾齊民族解放戰爭做出卓越貢獻。他們也避免不了在《洛桑條約》中,再次被圖爾齊人出賣,不僅《色佛爾條約》中關於酷兒德人自治和獨立的條款被一筆勾銷,酷兒德斯坦還遭到肢解,分歸圖爾齊、一郎、易垃克和敘力亞管轄。
這不僅是酷兒德人的災難,也是列強藏在中東各國的棋子。這些人為製造的國家為了消化酷兒德人口,紛紛展開同一化運動,他們關閉酷兒德人的學校,禁止學習酷兒德人的語言,不許酷兒德人當官等等,種種壓迫讓酷兒德人不得不展開了暴力反抗,乃至起義。
二戰期間,酷兒德人在蘇聯支持下,終於在一郎蘇占區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家,悲劇的是這一切隻是曇花一現,在英格蘭和燈塔的逼迫下,蘇聯很快就放棄了對酷兒德人的支持,並撤出了波斯灣。隨即一郎進入酷兒德聚居區大肆報複,不僅屠殺了不少平民,“酷兒德共和國”的總統及許多領導人也被處死,隻存在了11個月的“庫爾德共和國”因為蘇聯的出賣,土崩瓦解。
酷兒德人的建國夢並沒有因此而熄滅,反倒愈發強烈。分散在四個國家的酷兒德人全都展開了艱苦卓絕的獨立運動,無一例外都遭到了殘酷壓迫,其中最著名的組織就是圖爾齊酷兒德工人黨,後麵因為過於極端,被部分國家認定為恐怖組織。
因為酷兒德人在四個國家的特殊身份,讓他們成為了大國利用的完美棋子。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易垃克親近蘇聯,這讓燈塔擔憂易垃克成為蘇聯控製中東的跳板。於是大力支持酷兒德人運動,在一郎、以瑟列以及燈塔的支持下,善戰的酷兒德遊擊隊,曾一度大敗易垃克政府軍,好景不長,隨著1975年一郎與易垃克達成《阿爾及爾協議》,酷兒德人又又又一次被燈塔出賣,酷兒德遊擊隊全麵崩潰,易垃克酷兒德人即將到手的“民族自治”就這樣宣告結束。
酷兒德人的悲慘命運並沒有就此結束,在這以後,隻要易垃克偏向蘇聯,燈塔就援助酷兒德人獨立運動,當易垃克聽話的時候,燈塔就對酷兒德人撒手不管。
這枚幾十年前被列強埋在中東的棋子,被燈塔利用到了極致。易垃克、敘力亞、一郎、圖爾齊境內的酷兒德人都在本國和燈塔國關係不好時,收到了來自燈塔的貼心讚助,給情報,給武器,給錢,不幸的酷兒德人明知道燈塔給的是糖衣毒丸,依舊隻能服下。幻想有一天燈塔良心發現,像支持尤太人一樣,支持他們建國。
可終究,燈塔之所以能成為燈塔,正因為它不是省油的燈。
哈立德還是第一次全麵的了解到酷兒德人的曆史,聽的有些瞠目結舌,萬分震驚的說道:“這麼慘的嗎?燈塔人也實在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