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 諸神的黃昏(7)(3 / 3)

掏出手機模樣的智能戰鬥輔助裝置看了眼,對方在液態金屬牆盾的保護下正在幽暗的走廊裏慢慢移動,銀色的金屬牆還能長出豪豬似的銳利尖刺,如飛鏢一樣朝著他所經過的住艙中狂飆。耳機裏沒有任何悶哼和疼呼的聲音,這些聲音都被智能過濾,隻有報告敵方位置的訊息在耳機裏流轉。

機器比人要無情。

白秀秀覺得自己此時也是一架機器,麻木的機器。

她沒有多看敵方清掃住艙,而是仔細的觀察著張左庸手中的20式所射出的貧鈾穿甲彈,可惜的是如此強大的子彈也無法突破那道銀色的液體金屬之牆。要知道,20式配貧鈾穿甲彈連普通的裝甲車都能射穿,也在載體上實驗過,能造成非常強的破壞,但眼下的問題是如何突破那道液體金屬之牆。

“有鐳射武器的,上鐳射武器。”白秀秀虛著眼睛說道。

“是,長官。”

走廊盡頭的轉角處,立刻就有人半蹲著架起了盾牌,口徑粗大的鐳射槍從射擊孔裏伸了出來,音叉般的黑色槍口彙集起了一團藍色的電光,將明滅不定的走廊照亮了刹那,一束粗大的電光穿過了空氣,直射向液態金屬牆盾。電光擊中液態金屬牆盾的位置,泛起了水花,像是沸騰了一般,可眼見激光就要熔穿液態金屬牆盾,對方點亮了能量護盾,於是藍色的電光消弭於無形。

“艸~這王八蛋.......”張左庸的話還沒有落音,對方就在又一道電光穿過走廊之時,像著盡頭舉盾的士兵投擲出了一團液態金屬,這團金屬在空氣中凝固得飛快,最後變成了一個大金屬球狠狠的砸在了盾牌上,舉盾的士兵支撐不住,連人帶盾一起被砸在了牆壁裏,在變形的凹陷中,他掙紮了好幾下,都沒有能站起來,然後無力的垂下了手。馬上就有人從一旁閃了過來,拿過了鐳射槍,繼續射擊。

電光和火光再次照亮了黝黑的甬道,卻無法阻止敵方前進。

“要想辦法把他的液態金屬護盾破壞掉......”

“艸!這個時候要有個冰凍技能就好了,哪怕是最低等級的急凍射線都好!”

通訊器裏響起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

“都安靜。”白秀秀旋轉了一下攝像頭,將視角固定在了擺放在牆邊的紅色滅火器,低聲說:“用滅火器,我們船艙裏的滅火器全都是七氟丙烷滅火器,可以迅速製冷。”停頓了一下,她將顯示器收了起來,準備衝出住艙,“注意掩護.....”

“讓我去。”張左庸抬手攔住了白秀秀,取下了掛在胸前的20式突擊步槍放在地板上,“上幾個人和我一起,前麵幫忙舉一下盾,子彈注意打上半身。”

白秀秀在張左庸貓著腰滾出住艙的瞬間,站了起來,取代了他的位置舉槍射擊。走廊中前麵有人衝出了房間豎起了盾牌,張左庸和後麵房間的幾個人弓著身子各自跑到滅火器旁,提起了滅火器。

對方也發現了他們的企圖,銀色的尖刺像是古老的釘牆陷阱,氣勢磅礴的橫過了走廊,攔在前麵舉盾的太極龍戰士紛紛被打翻在地,犁起一蓬又一蓬血肉。太極龍的戰士們也加大了火力,瘋狂射擊,空氣在波動,灼熱的氣息在蔓延。

後麵撿起滅火器的戰士們已經反應很快了,速度卻還不夠快。白秀秀眼睜睜的看著銀色鐵釘穿透了一個戰士的作戰頭盔,帶出了一絲血線。張左庸也沒有能幸免,在他閃身進側麵住艙的時候,好幾個銀色鐵釘與他擦身而過,穿過了胳膊和大腿側。不過是瞬息之間,就有好幾個太極龍戰士翻到在地不知死活。

躲進了住艙的戰士們拉開了拉環,對著走廊開始噴射七氟丙烷,白霧迎上釘牆,給銀色的長釘鍍上了一層冰霜,當子彈與銀色長釘相撞時,就會將其擊碎成細碎的圓珠,一時之間整個走廊都紛紛揚揚。然而由於距離敵人有點遠的緣故,七氟丙烷對液態金屬牆盾的影響有限。

“距離有點太遠了!得把滅火器扔過去!兄弟們停下火!”

半身都是鮮血的張左庸大喊道,在槍械沉默的一瞬,他從左側住艙跳向了右側住艙,在半空中的時候,借助外骨骼的力量,將手中的紅色的滅火器像是手榴彈一樣投向了走廊另一頭的星門天選者。後麵的人依樣畫葫蘆,好幾個滅火器在走廊裏旋轉著飛向敵方。

“全力射擊。”

密密麻麻的貧鈾穿甲彈擊穿了滅火器,高壓氣體將堅硬的瓶罐擠壓到粉碎,白色的粉塵如同雪風暴在走廊裏卷積,銳利的鐵片隱藏在其中射向四麵八方,“咄、咄、咄”的插進了牆壁、天花板、地板,以及地上的屍體.......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速度快到來不及保存記憶。

站在門邊射擊的白秀秀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茫茫白雪中鑽了出來,肩膀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的推了一下,沒有疼感,她低頭一看,就看見一塊紅色的鐵片嵌進了她的肩部的外骨骼。

白茫茫中騰起了一道DNA螺旋,耳機裏響起了歡呼。

“六樓需要支援,六樓需要支援。”

勝利一閃而逝,殘酷的戰鬥和犧牲還得繼續。

白秀秀和其他人一起衝出了走廊,有人留下尋找和照顧傷員,更多的人向著走廊的方向移動。關閉了保護裝置,槍聲又變得密集如冰雹聲,這嘈雜的聲響將其他的聲音全部掩蓋住了。她沿著走廊向轉角處走,腳下濕漉漉的全是血漿。沒走幾步都就看見靠在門邊的張左庸,有個戰士正在取下了他的頭盔,一根銀色的尖刺穿過了他的脖子根,傷口正汨汨的湧著鮮血。另外一個戰士找出了止血繃帶,纏繞在他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

滿身鮮血的張左庸意識大概已經陷入了模糊,雙眼睜開的,全沒有一絲神采。

“帶他去1層。”

“是,長官!”

白秀秀繼續向前走,她還得麵對該死的戰爭。她看見了拐角處還握著盾牌的人,那是沈弘俊,08界的優秀畢業生,帶著紅十字袖章的醫務兵正在為他取下頭盔,鮮血一下就從他的嘴裏噴湧出來。醫務兵顫抖著手翻開了他的眼皮,瞳孔已經完全渙散,鼻息也沒有了。

“救不了。”醫務兵打開了他的外骨骼,摸了摸他已經凹陷下去的胸腔,哽咽著說,“肋骨插進了他的肺......如果能早一點,如果我們有手術室,我可以幫助他的,我可以幫助他的......”

“去幫下一個人。”白秀秀閉了下眼睛,輕聲說,“你能幫下一個人。”

“是.....長官......”

她的同學,她的下屬,也是她的朋友和學生,好多人都死在了離家萬裏之外的大洋。她握緊了拳頭,心想神將又怎麼樣?還不是什麼也做不到,隻能無能為力的看著他們犧牲,就像之前,她看著駱安昌和孔黎他們為了她犧牲。

憤怒在胸腔裏沸騰,她手裏還攢著七、八分鍾的載體時間,她不確定她能用這幾分鍾做點什麼,也許她可以像陳康那樣,自爆之後,用自殺的方式將神將之位傳承給一個不在星門資料庫上的人。她打定了主意,就和其他人一起衝上了第六層,交戰的聲音又劇烈了起來,黑暗中全是火光和鮮血在閃動。

敵人神出鬼沒無窮無盡。

自己人卻在慢慢減少。

槍管在發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放棄了奇跡。

“敵人又有一大批增援正在來的路上。”

李源凱通過私聊告訴了她又一個糟糕的消息。“沒關係,反正情況已經不會更壞了。”她靠在住艙的牆壁喘息著回答道。

“白神將,您已經盡力了。”李源凱低聲說,“您趕緊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白秀秀沒有回答,她探頭出去,繼續開槍,星門的載體已經清掃完了第7層,正試圖從前方的樓梯口突破到第6層。子彈已經轟穿了樓梯旁的牆壁,鋼製樓梯也斷斷續續,星門的載體正用各種防禦技能做掩護,跳入第6層。

槍火和技能交彙成了霓虹。

令人麻木的槍火聲中全船廣播響了起來:“白神將,希望你能來甲板上和我談談。這裏有幾百個普通士兵,我想你應該不會希望他們毫無尊嚴的死去吧?......我的耐心有限,一分鍾看不到你我殺一個,兩分鍾看不到你,我就殺兩個,三分鍾看不到你,我就殺四個.....”

白秀秀靠在千瘡百孔的牆壁後麵深吸了一口氣,灼熱難耐的空氣沒有能平複心跳。她知道這將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分鍾。

“李艦長,你到我這裏來。我還有幾分鍾的載體激活時間,等下我會自爆,然後把神將之位傳承給你,為你們再拖延一些時間。”

“白神將......”

白秀秀打斷了李源凱繼續說話,“你們一定要堅持住!相信我,增援馬上就會到。”

“您慎重考慮一下,我覺得這不是最好的方案。”

“我覺得是。”白秀秀回答道,出奇的,做了決定之後她的心情竟然完全放鬆了下來,“我保證。”

也許漫長的忍受總需要一個宣泄口。

她抬起手腕,激活了載體。

彩色的螺旋在黑暗中彙聚。

這一秒,難以形容的力量充斥著她的四肢百骸,感覺美妙極了。

她睜開了眼睛,瞬移上了艦島,海風獵獵,探照燈如巨人的獨眼在布滿鮮血和彈孔的甲板上徘徊。她在虛空中看見了亨利·斯賓塞·摩根正拿著麥克風站在中央的位置,他的不遠處是好幾百個後勤人員,那些沒有作戰能力的人,被驅趕到甲板的中央,在探照燈下,黑壓壓的像是鵪鶉擠成一片。

“一分鍾到了!”

亨利·斯賓塞·摩根令人反胃的聲音通過廣播在擴散,他走到了緘默的人群前,隨手抓住一個男子的衣領,像是提起小雞仔,他拿起麥克風說道:“來,有什麼遺言跟你們偉大的新神將交代!”

男子在顫抖中啐了亨利·斯賓塞·摩根一臉唾沫,用方言罵道:“龜兒子,跟老子去死!”

亨利·斯賓塞·摩根冷笑,手中亮起了光團。

白秀秀虛了下眼睛,利用“時空裂隙”,忽然間出現在了亨利·斯賓塞·摩根的麵前,她抬起修長的手,握住了那團爆裂的光,輕鬆的就將光團湮滅在手掌之中。

亨利·斯賓塞·摩根嚇了一跳,用“瞬移”移動到了甲板的另一端。見白秀秀沒有追擊的意思,他才整了下衣領,打量著在甲板上恍如神人的白秀秀,她纖長的機體附著一層神秘的光,頭發也在空氣中漂浮,整個人呈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又銳利的美感,他微笑著說道:“白女士,你可是神將,你不會想要違背‘圓桌公約’,在國界之外出手吧?”

“那你可曾遵守‘日內瓦公約’?”白秀秀用英文冷冷的說。“當然,當然,我們星門向來都嚴格恪守所有的國際公約。剛才說的話,不過是跟您開一個小玩笑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

“小玩笑?”白秀秀鄙夷的說,“你們星門的野蠻和無恥還真是叫我歎為觀止。”

“白女士,沒必要說些不愉快的話。我知道您的載體使用時間已經不多了,再說您也無法承擔出手的後果。我看您還是安心去福特號做客吧!隻要您願意去,我保證所有的俘虜都會得到優待,並在戰爭結束後,第一時間交還給你們太極龍.....”亨利·斯賓塞·摩根對白秀秀笑了一下,像是在展現他的魅力與誠意,“我們是文明人,也一直在尋求文明的方式解決這場爭端,您瞧,那天我叔叔不就是看著您擊毀了我們預警機,看著您順利的逃走了,都沒有出手嗎?他真的是一個很浪漫很紳士的神將。相信我,隻要您選擇投降,不,不是投降,是選擇去做客,一切都會很順利,沒必要在繼續讓無辜的人們犧牲了.......請您放心,我叔叔向來對美麗的女士言出必行.....”

白秀秀麵無表情的說道:“知道嗎?在七十五年前,你們在新星裏與我們太極龍交戰之後,仗著火力優勢,把我們受了重傷的戰俘從戰壕裏抬了出來,然後在冰天雪地裏擺上幾行,接著澆上了汽油,一把火點了下去。傷員們的慘叫回蕩在山穀中,於是我們的戰士跳出了戰壕拚死去救,你們就趁機呼喚火炮和飛機進行轟炸。同樣還是七十五年前,那場寒冷的戰爭即將結束,在被你們稱之為豬排山的地方,你們利用強大的火力優勢摧毀了我方了陣地,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抓住了幾名受傷的太極龍戰士。你知道你們文明的星門人怎麼對待俘虜的嗎?你們把毫無抵抗力的人扔在地上,然後用裝甲車反複碾壓,直到把他們碾壓成肉醬為止。並且你們的影星格利高裏·派克還在電影《豬排山》中營造了一番‘光輝形象’,堂而皇之的篡改曆史。”她口音純正的英語在海風中低聲訴說,那聲音柔軟而繾綣,像是夏日的和風,內容卻驚悚極了像是來自地獄,“如果你不相信這是你自詡文明的星門人做的事,你可以看看你們自己人約翰.托蘭寫的紀實文學《漫長的戰鬥》,你們不僅用毒氣屠殺戰俘,你們甚至連平民也不放過,架起機槍驅趕平民,在汗城的大街上到處搜捕可疑分子,很多當地無辜的姑娘就被你們抓走,有些甚至還沒有成年。這些姑娘落在了你們的手上,日複一日的折磨就開始了,許多女人不堪其辱自殺......亨利·斯賓塞·摩根先生,您覺得你們星門能稱的上文明嗎?”

亨利·斯賓塞·摩根臉色沉了下去,他搖了搖頭說道:“您說的這一切我都不清楚,也許您是錯誤的相信了某些謠言。”

白秀秀嗤之以鼻,“如果是七十五年前的事情你不知道,那麼你們在易垃克和阿幅汗犯下的累累罪行,你不會也不知道吧?”她冷笑道,“你們星門就是人類文明之恥,就是西裝革履的禽獸.......”

亨利·斯賓塞·摩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像是被拆穿了謊言的惡棍,他憤怒的說道:“白女士,你這是汙蔑,那些人都是徹頭徹尾的恐怖份子,他們壓迫當地人民,他們都是無藥可救的罪犯。而我們星門給那些飽受禁錮的可憐人帶去了MZ和ZY,是我們帶給了他們希望。我們星門是秩序的守護者,是強權的打壓者,如果不是我們星門在守衛和平,這個世界早就一團亂了!然而我們卻一直被誤解,一直被詆毀!你們根本不懂我們星門為這個世界做出的犧牲和貢獻!”他怒不可遏的大喊,“你們根本不懂!”

白秀秀已經從三維地圖上看到了那幾隊增援的飛機和天選者正在天空中快速朝著三號艦隊移動,於是她從甲板上輕輕漂浮了起來,像是發光的神靈。

亨利·斯賓塞·摩根意識到了什麼,他大聲咆哮道:“你也想要自爆嗎?該死的,你要是敢自爆,我就殺光整艘船的人。”

“如果你敢違背日內瓦公約,我,以及下一位神將的繼任者就有理由殺死你。”白秀秀平靜的說。

亨利·斯賓塞·摩根語塞。

白秀秀轉頭對身後的後勤人員們微笑,“放心,我們太極龍從不拋下戰友。”

“白教官......”

“不要啊!白教官......”

“我們和他們拚了......”

甲板上的人群騷動了起來,悲傷的喊叫聲在風中彌漫。

白秀秀俯視著傷痕累累的艦隊,心平靜極了,隻是稍稍有些遺憾沒有能在見那個男孩一麵,她有些後悔以前對他太苛刻。她微笑了一下,從容的說:“大家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勝利。我鄭重的向各位保證!”

“你們已經輸了!我們已經向南方海域發動了攻擊,四號艦隊沒辦法來救你們的!不要做毫無意義的犧牲,你隻會把你們的人拖入深淵!”亨利·斯賓塞·摩根不解的大喊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不懂!您還如此的年輕,又如此的美麗,為什麼要這樣輕易的放棄生命?我們真的沒有要徹底毀滅你們的惡意!為什麼不能談判?”

白秀秀低聲回答:“你不會懂。”想到即將到來的死亡,她的心髒在燃燒,她想可惜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能說。

突然間,海浪聲中傳來一陣海豚的鳴叫,那清脆嘹亮的聲音像是一首歌。

三號艦上的人也像是發現了什麼,探照燈從甲板上移到了波濤起伏的海麵,一群數量龐大的海豚正在海麵歡快的翻騰著快速的向著艦隊移動,像是滔滔不絕的海浪。

燈光聚焦在最前方時,一頭巨大的虎鯨高高的躍出了海麵,上麵還屹立著比光還要明亮的身影。

亨利·斯賓塞·摩根扭頭看向那抹耀眼的金色華光。卻隻看見那頭漂亮的虎鯨從空中下墜,它落入波光細碎的海麵,濺起了盛大的水花。

他感覺到了寒意,猛然抬頭,就看見在風中飄飛如煙的金發,以及,一泓比月光還明麗寒冷的月光。

“好快的刀。”

他感覺到自己在對方的注視中飛了起來。

她的視線是如此冰冷,如同神祇之眼穿過茫茫黑暗俯瞰人間。

“雅典娜?”

“雅典娜。”她落在了三號艦隊的甲板上,如驕傲的太陽,“勝利女神雅典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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