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瀾想來就要笑。
冰綃幼時頑皮,漪瀾教她讀書作畫,她偷懶貪玩,待了查窗課時,她匆匆將一幅墨跡未幹的塗滿黑墨的紙遞給漪瀾說,這便是她的窗課,是“黑夜裏的黑老鴰”,惱得人哭笑不得。
怕冰綃生疑,漪瀾靈機一動說:“你便看不出?還是我的筆力不濟,這分明是交叉的幾株合歡樹,這女子閃身樹後…..”
“為何要躲在樹後呢?”冰綃追問,打量那墨色潦草沒有層次的樹幹又問:“這樹如何的沒有樹杈樹葉呢?”
漪瀾心下一笑,索性將錯就錯的從容提筆,圈圈點點地信筆勾勒出幾篇翩翩飄落的落花,一角的參差樹葉,口中喃喃頌念:“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m.X520xs.Com
少女的嬌羞,忽聽人來,驚急躲避,卻回眸偷窺情郎,那份大膽而羞澀的心思,又有誰能知?
麵頰一陣赤紅,漪瀾手中的筆滯在半空,打量畫中的美人,那半掩的俊臉兒,驚羞的模樣,更有露出的那香肩綽約,雲鬢毿毿,玉臂清輝寒……憑誰看去,都會橫生遐想,一顆心蠢蠢欲動。漪瀾的心噗噗亂跳,深深抿咬了櫻唇。
遲疑片刻,漪瀾仍是不敢太過大膽造次,為那玉臂上勾出一襲若有若無的輕紗廣袖,卻不掩那玲瓏的身姿,猶抱琵琶。
“冰綃~”漪瀾喚她近前。
將那做就的畫吹幹,輕輕卷起,遞於她吩咐:“去呈與老爺。”
冰綃驚得微怔,羞紅了麵頰訕訕道:“小姐,這畫……”
新房內守著那對兒龍鳳花燭,那燭花嗶嗶啵啵的跳出灼目的火星,隻漪瀾不想去剪那燈花,偏愛那燈焰跳動時一瞬的明亮。
冰綃歸來,輕輕來到她身後。
“小姐,畫兒,已經呈與姑爺了。”她沮喪地說。
“他如何說?”漪瀾問,兀自用銀剃子挑亮著燈焰。
“姑爺他隻吩咐放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冰綃賭氣地翹起小嘴,嘟噥說,“怕是姑爺記仇,還在生小姐的氣呢。都怪小姐,偏偏推說什麼身子不方便。這才不過轉眼兒,小姐又去招惹姑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姑爺他能不惱嗎?”
冰綃信口說著,見漪瀾惆悵著擺弄那紅燭,忽然“噗嗤”一笑湊來低聲道:“冰綃早就看出了。小姐,那夜山神廟裏,救小姐的,就是咱們姑爺呢。那雙眼睛,又大又亮的,神采逼人,哪裏有這麼目光炯炯的山賊呀?如今小姐那截獲的玉佩可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小姐,你的身子,可也該完璧歸趙才是!”
冰綃打趣地勾了食指刮臉羞漪瀾,惱得漪瀾起身追她便打。
“死丫頭!”漪瀾罵道,心想這個小蹄子竟敢取笑我。隻是隔著桌子,她鞭長莫及。
冰綃躲閃著圍繞個花梨木鏤花桌同她嬉鬧追逐著,卻不住取笑漪瀾說:“小姐這才是欺負人呢。不知道這人是誰,也愁;如今知道是誰,更愁。好端端的,人家不請自來時,小姐不要;如今人家一惱了不來了,小姐倒是去招惹人家呢。”
冰綃咯咯笑了就向門外逃去。
漪瀾又羞又急,抓不到她,卻是更急,不甘心,如何也卻不想饒她。
情急中她目光不過四下一掃,恰是尋到桌上針線笸籮裏才繡成的一隻繡鞋,不顧什麼抄起就去丟她,嘴裏嗔惱地罵著:“亂嚼舌根子的小蹄子,爛舌頭的!看我可能饒你!”話音未落,那繡鞋已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