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遠了些,她手上便微微有些雜亂。
周懷銘似是聽出些端倪,朝她這邊微微看來,恰迎上漪瀾投向他的目光。
漪瀾倏然一驚,手下微緊,將調子撥正了過來。心裏卻是惴惴,不想他的耳力竟是這般好。“曲有誤,周郎顧。”莫非此周郎同彼周郎竟然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多時,斯蒂爾描描勾勾,在眾人嘖嘖的驚歎聲中一幅畫便作就。
他用拇指去塗抹暈開陰影分出邊緣明暗,含著驕矜的笑起身,提著新做的畫左右示人炫耀著。
畫中的美人雲髻翩然,眉眼兒低垂著含著羞澀,神態間還有幾分倦意慵懶,卻是正一絲不苟地撫著琴。頰邊含笑,似帶嬌羞,那畫中的美人看來麵熟。
最令漪瀾驚異的是那欲訴未訴、欲語含羞的眼神,溫柔中卻微微帶出幾分清冷。那韻致連她看了,也不禁緋紅飛上雙頰。喵喵尒説
“呀,這不是八妹妹嗎?瞧瞧,這洋大人的畫還真是畫得妙,仿佛妹妹走進了畫兒裏似的。”
恰是丫鬟端了一碟子冰鑒中才取出的楊梅果子上來,斯蒂爾眼眸一亮,大步過去道聲:“得罪了!”伸手去拿。
他蹩腳的話音令人發笑,不拘小節的舉動更引得女眷們掩口暗笑。
“這洋驢子可還會吃楊梅果子呢!”三姨太偷笑了說。
就見斯蒂爾指尖一捏,楊梅果汁液流了滿手,他掏出雪白的帕子一抹,用那帕子沾染了些許楊梅汁,小心翼翼地點染在畫中美人兒的香顴處,一抹少女嬌羞的嫣紅,仿佛奇葩上點的那幾點露水,更顯嬌豔。
引得唏噓讚歎聲一片。
漪瀾驚訝而又佩服的目光望向他,斯蒂爾優雅地一個躬身禮讓她發笑。
忽然,斯蒂爾將染滿粉紅色楊梅汁的手伸去口中,一點點的貪婪的吸吮著,眸光卻始終不離她。
漪瀾慌得目光躲避,心想難怪三姨太罵這些洋人是沒有禮數的“驢子”!
堂上的周懷銘探尋的目光望向她問:“夫人以為如何?”
漪瀾點點頭,斯蒂爾的才情和畫技委實令她折服,果然是個名師,雖欠了些禮數,但漪瀾總不能因噎廢食。她感激地望向周懷銘報以嫣然一笑,笑的溫柔可人。
斯蒂爾的畫被周懷銘留下,吩咐人安置這畫師去後院客房春暄館居住。
眾人去前堂吃點心,周懷銘隻留下漪瀾替他更衣,要外出樊州巡查堤壩防務。
趁人不備,周懷銘一把握住漪瀾的皓腕,順勢將她攬入懷裏,趁著漪瀾立足未穩,在她額頭香了一口輕聲:“我軍務繁忙,無暇陪你,你學畫、讀書,自得其樂排解孤寂吧。”
漪瀾莞爾,謝過他一番好意。心想,人說這興樊總督周懷銘是個魔頭,如今看倒也是個外糙內秀的奇才。心頭便多了幾分淺淺甜意。好歹是自己今生依靠,老天有眼,終是還她一個春閨夢裏人。
因漪瀾是習畫,周懷銘特許了她不必垂簾聽講,斯蒂爾卻無事不得出春暄館半步。
自漪瀾入府來事端不斷,她見三姨太掩口同六姨太玉瓏說笑,玉瓏更是麵帶了奚落不屑的笑,不由得心存顧慮。
慧巧來了,聽了畫師的安排,趁機說:“春暄館雖然是客房,但是畢竟是內宅,還是差幾位老爺身邊的護衛去伺候畫師先生,以免失禮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