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短促沉默後,輕描淡寫道:“總歸還是沐家擔心的事提前發生了,茶山以每畝三百文的價格被征去。”
話雖點到即止,這中間烏七八糟的環節李綏綏何嚐想不通,她哈了一聲,脫口嘲謔:“最低補償標準?收之膏腴,補之貧價?他怎麼不去搶?距春采不過一兩月……青苗款至少該撥吧?”
麵對連珠炮般的發問,秦恪唇角綻著一絲冷,指尖淡淡描畫棋格卻沒回答。
李綏綏眼眸深處逐漸竄燃黑火苗,手中棋子砸在秦恪指端,冷道:“這也沒有?怎麼可能沒有?那產業是沐家白撿的?他們家連個官司糾紛都無?任人豪幹暴取?為什麼!”m.X520xs.Com
其實何須多問,以史為鏡,她如何不知,自古腐臭鑽營,尚能掏穿盛世,囂張吸幹一個商人,簡直不值一提。
民如何與官鬥,何況背後之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隻需翻動嘴皮子,從上至下的飛禽走獸莫不賣力打壓啃噬,倘若沐家真不在乎,那沐琳兒不會愚蠢到拿自身性命和孩子換取家中太平。
“無恥之徒!”李綏綏唇角越扯越下,“他配為人叩拜一聲千歲?”
秦恪不置可否,隻語氣清淡勸慰道:“好了別生氣,此事已經過了。”
“過了?沐家人被擺平了是麼!”李綏綏嗤笑一聲,眸中戾氣更甚,“有人當真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要征地,就是官府一張紙那麼簡單?知法枉法,等著自食惡果吧!”
話中狠意秦恪自然聽出,換作從前,李綏綏肯定會以太子傷他、傷他女人子嗣為由,煽風點火激他反擊,可這次卻沒等來下文,那麼隻有一個可能,她早已下定決心要將太子搞下台,無論他持何態度,是否出手。
秦恪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都說此事過了,我將徽州朱字號的持股讓與沐家,年後,他們舉家遷去,屆時,沐琳兒會隨行。”
李綏綏睜大眼,直愣愣看著他:“原來是你擺平了沐家,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話都沒問完,已想個仔細,秦恪自然不會替太子打掩護,太子手下官、痞糾集,在這場霸淩配合戰中,沐家別說招架,根本不堪一擊,那麼這些官、痞中,有秦家或江家的影子不足為奇。
想通這一點,她閉了閉眼,輕吐一口濁氣,歎息道:“常說徽茶勝金,秦三公子出手當真闊綽,沐家禍中有福,此局不輸嗬。”
秦恪垂下眼簾,勉強扯出一絲笑,揶揄道:“嗯?替我心疼銀子了?”
見他打馬虎眼,李綏綏半嘲不嘲道:“都說商人精打細算,此番你卻賠了夫人又折兵,當初還不如應下你那丈人,直接收了茶山。”
秦恪舔了下唇角,一臉無辜,喟歎道:“都說公主心思縝密算無遺策,難道沒算出此番我們會在女人身上破財?你當初怎麼不直接將人拒之門外,防患於未然,豈非能替咱們家省一大筆銀子。”
“你!”她說一句,他還三句,李綏綏被噎得不輕,氣惱漫天,“強詞奪理,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男人似笑非笑,拖著尾音道:“這回吃大虧,漲教訓了吧。”
“誰吃大虧?”李綏綏無語道:“你還要不要臉了?什麼叫我們!分明是你自己惹一身騷氣!關我何事!又不是我的錢!”
“我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怎麼不關你的事?”秦恪理所當然一句,站起身慢慢踱到她身後,躬身環住她的肩,輕聲道,“好了,不開玩笑了,總歸是我沒護好她與孩子,用錢補償隻是微不足道的安慰。這回是我漲教訓了,所以,以後這府上還是咱倆清清靜靜過吧,讓這件事過去可好?以後都不提了可好?”
補償沐琳兒,這自然無可厚非,李綏綏隻覺得此事窩火,何況……明明他是最該生氣的人,說著說著,卻反過來安慰她,可笑。
想著秦恪失子之痛,卻因種種緣故選擇隱忍,她心底忖了又忖,還是不禁動容,僅僅一瞬,遂又板起臉冷淡道:“破財你會怕?反正你錢多,江二夫人說得對,就該把你那些女人統統接近府!讓你賠個傾家蕩產才好!”
秦恪被氣笑,咬著她耳骨懶洋洋道:“哦,母親來關懷你兩句,於是你風向倒去,與她同一陣營了?”
“你能聽懂重點麼?”李綏綏捂著耳朵,回頭瞪他。
秦恪眨了下眼,揉著她發頂微笑:“聽懂了,你在抱怨。”
小妾孩子都被人霍霍沒了,他還有心思與她耍嘴皮子!李綏綏拍開他的手,嗔道:“……滾吧!不想與你說話!”
“不說話嘴巴不悶麼?”秦恪俯身湊近,呼吸撞上她的鼻尖。
李綏綏微微偏頭,恨聲道:“不悶!”
“哦,那就好,那你替我解解悶吧。”
秦恪是一點不想與她討論其他女人,如此耍起無賴岔開話題倒是一流,他眸中碎星迷人,笑意不減,將李綏綏拉起帶入懷中,沒頭沒腦落下吻去。
他到底怎麼想的,當真就甘願吃下這啞巴虧?不難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