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事實清楚加上林家主要成員對罪行供認不諱,庭審的過程基本就是走過場,雖然宣讀證據、證人作證花去了了不少證據,但是審判過程卻很是順利,並無節外生枝。
最後判決即在情理之中又在大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宣刑時梁首長說林家逃稅數額巨大,社會影響惡劣,在征管辦法實施後仍不收手,且故意隱瞞資產,虛假申報,犯逃稅罪,故依法判處林一功、林尊秀、林二、林隨等四人死刑,立即執行,沒收違法所得並處罰金;判處林尊景、林尊德、蔡坤、孫讓、霍邴念等三十一人流放。流放地可在越南鴻基、台灣高雄、濟州島自選其一。沒收違法所得並處罰金。意料之外的則是,林家許多近親居然無罪開釋,女眷更無一人收官發賣,就連人犯眷屬也準她們留下些許資財並棲身之所,願意隨人犯去往流放地的亦不阻止。
稅案因為牽扯人數眾多,審理持續到午後方才結束,等到粱心虎的法槌敲下,宣布結束庭審,眾人散去的時候,何威的腿都麻了。隻能拖著麻木的雙腿一瘸一拐的走出審判庭――澳洲人的長凳坐著實在不習慣,早上坐定之後他又不敢亂動,結果上午庭審剛過一半便就有些受不了了,但也隻能咬牙堅持,不過好在看上去其他諸位老爺也沒好到哪裏去,這不高老爺也在旁邊挪著小步慢慢走。
見到主子出來,候在大門外麵的各家管事、貼身廝役一擁而上。
“老爺,您這沒事吧。”何四扶著何舉人避開人群,坐到早已備好的椅凳上,呈上溫熱正好的茶盞。一個小廝趕緊跪下捶腿。
“不礙事。”何舉人這會也不顧得儀容了,舒舒服服的伸了伸腿,“這一上午聽下來才知道,這元老院果真與大明大不一樣。”
和市井小民津津樂道羅、史兩家“謀逆大罪”不同,何舉人和高老爺等大戶們更關心的是林家的處理。羅家史家早已注定死罪難逃,澳洲人那些“公訴”“辯護”說破天也不過是晃眼睛的“花活”而已,兩家數百口人死活也怕是早在首長們的筆下定好了。但這林家又不一樣,雖說皇糧國稅不交,那自然是該罰,抄家罰沒都合王法,可這是對付泥腿子的王法。士人,自是有士人的王法。
隻可惜上午首先開始的對“印花稅案”的公訴,讓他不免心驚膽戰。聽上午澳洲幹部的口氣,自己以前料想的林老爺破財買平安怕是不成了。
他想不到兩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澳洲人的幹部能把林家這樣的老大戶剝得如此幹淨。那些勾當件件樁樁,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好似他們經手做的一樣,本事頂的上經年老吏了。可這些事問這廣州城裏誰家沒有做過?便是他自己也是熟門熟路。
緩了一口氣的何舉人環視四周,發現除去張毓之流,凡是過去的老相識,連帶高老爺都是麵有陰鬱。如果說當年破城之後巫蠱案和清理關帝廟牽扯出的人是不識相,觸了“逆鱗”罪有應得。顯然今天林家所犯之事在大夥看來真有點“小題大做”。一個個免不了心中惶惶,生怕澳洲人大興株連之罪。
念及於此,何舉人愈發慶幸當初往臨高拜望劉進士。要不是劉大霖一語驚醒夢中人,恐怕今天那兩個年輕後生手裏的文書上也會有他的名字。
更何況劉進士所言不止於此,這也是為什麼今天他能坐在這裏心無波瀾甚至小有竊喜的看別人滿臉愁容。因為他已經明白,之於澳洲人,自己能有份量的也就是城裏的買賣和鄉下的土地,什麼舉人,什麼世家,澳洲人統統不認。便是買賣和土地,也要做守法順民才能拿的住,不然一個“依法”,就是破家之日。至於官麵上的事情,何舉人想起來當初工商聯成立之時高舉那刻意鑽營之態,不免一哂。鄭主任說到底也不過一介女流,高老爺你又何必非當自己是公公呢?難道你就看不出來,這澳洲人對你我這些人若即若離到底是為何。
其實當初何舉人也沒看出來,不過從臨高回來他便明白了自己再拚命迎奉也做不了澳洲人的“自己人”。但這點小事豈能難得住何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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