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向玉柱中央。那裏鑲嵌著一個影,是漸漸被吞噬了靈體,隻露了一張臉的神祗,平靜地闔著眼。
她本是西華至妙之氣所化,致召萬靈,統括真聖。是她命九天玄女授黃帝以陰陽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鬥之術,陰符之機,靈寶五符五勝之文,助其克蚩尤於中原。是她於舜即位時,授以神州地圖,助其建功立業,擴疆域為十二州。是她於洪水肆虐時,命九尾狐將息壤帶給大禹助他治水。
至如今,下界繁衍生息,海清河晏,可受了她諸多恩惠的三皇五帝的後人,早將祭祀、奉香之事拋諸於腦後,甚至將她為人間消災弭禍的功績都抹去,將她畫成豹尾虎赤的模樣,將她當了看管不死藥的凶神,為王朝的短命與後世的忘恩負義尋著借口。
她既被認為是凶神,那陪伴她左右的那些靈獸也便都是災星——九尾狐成了蠱惑人心的妖孽,看守弱水的人首蛇身的猰貐成了吃人的邪物,未被冠以汙名的寥寥無幾。
白澤因著繪了《白澤圖》教人間識得精怪而被尊為祥瑞,龍因著能行雲布雨,鳳因著能昭告盛世,被奉為四靈。
但凡是能討好下界的,方能得這美名。能預知災禍、瘟疫與戰亂的,便是不詳,是邪祟,那些凡人,最懂將因果顛倒,仿佛除之而後快,便可消災弭禍。
“王母。”
聽得褚凰悲戚的輕喚,西王母緩緩睜開了眼。
她睜眼,便瞧見下方星河的正東方,表麵青氣如暈的五殘星與熒熒如火的曆星,重合在褚凰身後。
“褚凰,你盜取琅玕玉,逆天改命,致使鮫人後裔於千年後禍患六界。業果已生,唯有封印鳳凰一族靈識,流放於下界,受一世之苦,待靈鼎煉化五刑殘殺之氣,天地重歸清明,便可逃過一劫。”
褚凰聽罷,隻覺著一股鬱氣要衝破胸口:“這世間靈氣早已渾濁,無力回天,否則你又何必將我等一一驅逐?贈九尾以息壤,贈陸吾以不死草,贈白澤以海中鏡,贈傾遠以釣螯島……你贈我的又是怎般厚禮?真當我等隻是惜命?”
“褚凰……”
“真聖消亡,萬靈得存。”
褚凰一字一句,摧心剖肝,可那張麵容依舊隻帶著俯視眾生的悲憫。
那麵容,他看了千年,每次離開,就想不起她模樣。她是天地靈氣所化,或許本無麵容,不過是他心中所念罷了。若不是他硬闖進來,又怎會知道,她正以自身靈氣填補這渾濁世間?
她一日日被蠶食著,卻無動於衷,好似感知不到旁人因她即將魂飛魄散而生的悲慟,隻是任其自流。m.X520xs.Com
她至高無上,卻隻念及眾生,即便被敲骨吸髓化為灰燼,於她而言,也不過是歸本還元,重回天地。她從未想過,那些曾被她庇佑,伴她左右,因著她才將昆侖視為歸處的靈獸們,於長生不死的詛咒裏,將如何熬過思念她的漫長歲月。
她心係蒼生,卻又木人石心。
咫尺之遙,卻又迢迢千裏。
衣擺在悲慟的絕望中化為真火燃燒於四周,他俯視星河,而那熒熒的五殘星與曆星便有所感應般重合在了他的雙瞳中,雙煞俱現。
褚凰再不看王母一眼,化為一道烈火,遁入夜色中。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褚凰去了趟海中市再趕往人間,見著的,便是如此慘狀。
皇宮之上,五刑殘殺之氣聚為妖雲。
鳳凰臨世,再非祥瑞,而是是毀敗之徵,誅亡之象。
九五至尊早被這異象嚇得連下幾道命令,問國師身在何處。
熊熊烈火在宮殿中驟然燒起來,如何都澆不滅。
褚凰化為人形,落在頭戴冠冕的皇帝跟前,冷笑一聲道:“天子?”
然而不等他上前一步,忽的時間靜止。
一股巨大的力道鉗製住他,將他後頸按著,周身有什麼被剝離開來,是抽筋剝皮之痛。疼得失了知覺,而眼前卻去了一層籠罩的黑霧,逐漸清明。
那力道鬆了,褚凰喘息著回頭,就見了一身綠衣的縹緲身影。
他將最後一絲魔氣吸入口中,這才注視著褚凰道:“帝王受命於天,你若動他,便是萬劫不複。我念你為二星所累,暫且饒過一回,隻將你封入祭壇思過。若你能守到盛世太平,百年後,仍是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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