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睿儀被小懸息這番話問得啞口無言,他忽然覺得,或許這個看著不諳世事的孩子,並不是對周遭的一切一無所知。他或許尚且不能理解一些事,但是對虞淵和白則的感情,令他認真地思考著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說得是,下次見了,要記得告訴他。”袁睿儀目光落在小懸息漸漸合上的眼皮上,暗自期望那些擔憂都是多慮,這一場浩劫能平穩過去。
寬厚的大手覆上那飽滿的額頭,像是將最美好的祝福都落在這一刻。
——
明媚的陽光自落地窗斜斜地照進來,將散落一地的機械殘骸曬得滾燙。那顆充當頭部的金屬球的麵罩上映照出細長的影像。銀槍抽回,那影像也跟著劇烈顫動起來,那機械兵終究是因著核心的碎裂而停止了動作。三輪星軌交替著毫不留情地削落機械追兵的戰甲,一枚射偏的子彈卡在防爆落地窗上,將望出去的視野切割成了網狀。
血順著銀槍滴落在地,“呲”的一聲化為一道輕煙。金發一簇一簇地被血粘在一起,濺在臉上的幹涸的血跡,像是個塗了紅漆的麵具。因為黑市一戰已是體力透支的楚言,眼神冷厲,苦苦與體內的魔性對抗著。
星玉的呼叫仍舊未收到任何回音,判官之間也斷了聯係,必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他的時間不多了,他不過是在憑著本能殺戮。那幹淨利落不帶感情的動作,令人一時間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高精準度的機械。
國立生物實驗室的防禦係統是獨立的,大規模的電力癱瘓下,它已啟用了預備電源,機械兵甲像是有著共同意誌,前赴後繼地飛蛾撲火,企圖阻止楚言的侵入。
越是見不到一人,越是加重不安。這裏太安靜了,就像是被人類遺棄的由人工智能掌控的世界。關於盛喻下落的種種最糟糕的預想,如同一根根絲線,將他的心髒穿透了懸掛著,做成個瘋魔的標本。
他看到了殘存的監控錄像,看到了高丙。
這個叛徒。
他如此恨他,恨他是繼任者,恨他是人類實驗室誕生的冒牌貨,恨他奪走了楚磐的星玉……他早便和東景達成了某種協議,而盛喻,很可能隻是其中一環。
是他大意了,一直以為動搖的是虞淵。
追蹤香到這裏就斷了,這裏的一切都嚴絲合縫,像是完美燒製的白瓷藝術品,楚言緊鎖眉頭在圓形的中庭實驗室光滑雪白的牆麵上摸索著,他已經在這環形走廊裏兜了兩圈了,全然看不出任何破綻。
楚言幹脆用灌滿了靈力的銀槍橫掃牆麵,然而一陣刺耳伴隨著金光的摩擦後,雪白的牆上卻並未留下任何痕跡,倒是光華平整到足以映出他模樣的地麵,因著他血的濺落而引發一連串機括運轉的動靜。
環形走廊的地麵,自點到麵,陸續裂開了兩指寬的彎彎繞繞的溝渠。那溝渠,灌滿了新鮮的血液,像是用一支飽沾了血的筆,在雪地裏作畫。
楚言的血能腐蝕靈力構建物,看來這裏的入口都是用靈力和機括驅動的,而不是他原來以為的電力供給。
楚言浮到半空中,終於看清了那些溝渠所描繪的東西。那些溝渠是從中庭裏伸展出來的,依稀能辨別出一些輪廓,有龐龐九尾,有鳳鳥翎羽,有焰火之山,有弱水之淵,有結出美玉的樹……
這般帶著質樸意味的線條,像極了從岩壁上拓下來的遠古圖騰。而這用鮮血繪製的圖騰,出現在國立實驗室的地麵上,則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荒誕,令人毛骨悚然。
楚言將自己手臂上的血,繞著中庭的白牆塗抹開,塗抹到三分之一處時,那白牆上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那縫隙先開始還隻有頭發絲細,但隨著鮮血被它吸收,它逐漸描畫成了一個類似休止符的字符。字符光芒萬丈,從牆麵上脫落下來,浮現到了空中,隨後將楚言“吸收”進去。
楚言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進入到另一個空間中。
他是懸浮著的,像飄蕩在浩瀚的宇宙中。很安靜,沒有風,像是回到最初的模擬子宮的環境裏,隻是下方傳來微小的動靜,像是無數細微的呼吸,又像是流水潺潺。
楚言低頭,就見著穿著白大褂的幾百名實驗員,一個枕著一個的肩。順時針躺著,他們的腳都朝著中心,身體組成重蓮的花瓣。
他們的臉上,五官已然消失,隻留下一隻巨大的如黑洞般的眼。
那一隻眼裏,映照出無數個被捕獲的聲嘶力竭卻發不出聲音的靈魂,那些靈魂,也最終被擺放成了如他們一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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