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交易(1 / 2)

再生的黑色細胞如葡萄一般聚集,再爆裂開來連成一體,神經順延著在墨色的皮下生長,無數脈搏跳動著,連成密集的鼓點。遠遠望去,烏雲之下的“通天塔”猶如被裝進了一個黑色的皮囊裏,而那皮囊正在頂端邊緣,化為一隻隻黑色的小手,密密麻麻地抓上透明的“花瓣”,攀附而上,即將收口。

昆侖深海一般的上空,漸漸被墨色暈染,遮蔽了光亮,一對被拉扯到極限的眼迫不及待地遊走到中央,俯視著那墨色蓮。

“媽媽!”濃重的墨色裏千萬道聲音合而為一。

沒有瞳仁的白茫茫裏,落下大顆大顆的淚來。那淚水滴在穿透昆侖的榕樹的尖端上,瞬間又使得它分裂成幾股,生長出密密麻麻的氣根,貪婪地吸收著接連被它刺穿的卵內混著血肉的充盈的靈力。

此時,原先那頂天立地的黑色巨幕已縮小成了指甲蓋大小,以人類共同意識為原料的絲線已將昆侖的願景編織完畢。然而那被眼淚澆灌的榕樹尖端,分裂成六股,又各自生出氣根紮入土中,如一隻焊死的錨,使得整個昆侖無法隨著光柱的收縮而離開“通天塔”。

墨蓮間的縱目如一隻微張的嘴,發出一聲長鳴後,每一瓣花瓣上都浮現出一個人影。他們清一色地穿著無縫的白衣,臉上卻都隻有一個凹陷的黑洞。他們齊齊麵向船錨般勾住整個昆侖的榕樹,榕樹被一束束看不見的光束灼燒著,現出一個個藏著火星的黑斑。黑斑擴散開去,冒出一股股青煙。樹根似有痛感,扭動翻滾如一條條青白的蟒,隻是依舊不肯鬆開桎梏,緊咬著地麵。

又一滴淚,落在墨蓮間的縱目上,長鳴也就此停止,那蛇形瞳孔緊縮後,忽然震顫起來。鄭鈺眉心的縱目也因此抽痛起來,發出一聲嘶吼。

盛喻趁著鄭鈺片刻鬆懈,一把拽住她,滲透了她的意識。

他的手恰好覆蓋在那手腕的刺青上——“1966”。

一瞬間他空降到了那一年,身體虛浮,心上卻又莫名沉重。

周遭很暗,僅靠著幾根白燭照明。跟前排著錯落的牌位,應當是祠堂的祭堂。

門板一塊塊遮得嚴實。密不透風的煩悶,因著烏泱泱的一屋子人而發酵著壓抑。即便如此,外頭的吵雜還是滲進來,高聲的呼喊夾雜著哭天搶地的慌亂,有誰喊著口號,許多年輕的聲音跟隨,可他們扯著嗓子打砸,群情激奮,反而聽不清在喊什麼,亂了一陣又蒼蠅一般嗅著腥味近了。

灰白的長袍在晦暗中顯現不出原本的顏色,每個人的麵部都緊繃著,被那長燭一照,像極了紮出來的黃白的紙人。

為首的那位白發老者,挺直了背,用拐杖敲了敲地麵,那橫梁下掛著的一塊類似照壁的銅鏡,便亮起熒熒的光。

戴著頂金鑲蓮花冠的鮫人之王,坐在那光亮構建的影像中央,眉心鴉青色的寶石隨著微微一笑而閃爍著神秘莫測的光亮,映襯著湛藍的眼眸。鑲嵌著紅寶石及貓眼石的鮫綃長袍下,舒展著覆蓋了七彩鱗片的魚尾。

他居高臨下地透過鏡子俯視著擠在屋子裏的一張張嚴肅而相似的臉麵:“我可以將那判官的星玉給你們,但你們要將分離出的東西交與我。”

為首的拄拐老者,沉默片刻後,麵色陰沉道:“你當真能保我族周全?”

“海中市應有盡有。”鮫人之王用雌雄莫辯的聲音蠱惑道,“我可以指引你們去與世隔絕之處,給你們所需的一切。”

老者回過頭來,打砸聲又近了,是衝著這邊來的。

然而在那些左臂佩戴紅袖標的稚嫩的臉麵砸了祠堂牌匾衝進祭堂時,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一室寂靜。

而那一麵詭異的銅鏡,也終究是被他們一股腦砸了,就此碎成了一段過往。

這之後,鄭家人通過鏡子的指引,撤離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落。那村落依山傍水,生活用度全都提前備下了,並不短什麼。平日裏也無需他們耕種,鮫人通過幾口井向他們傳遞所需的一切,還供給取之不盡的金銀財寶。

在形勢有所好轉以後,鄭家開始走出村落,開始了權力的滲透,鄭家的子嗣用了前後五十多年的時間,以各個身份活躍於政壇、商界、軍界、醫學界、學術界……他們憑借不俗的財力和前沿的研究成果成為了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他們確保無人幹涉黑市,也無人踏足鮫人的領域。

唯一能桎梏他們的便是判官。

判官是守護世間秩序的最接近於神的存在,而鮫人之王給他們的星玉和那名為楚磐的判官的屍身,使得鄭家人得以窺探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