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骷髏還魂(1 / 2)

虞淵的神識內,動蕩不安,水底像有座熱泉在噴發,灰白的煙雲在水底成了颶風,而漏鬥的中心懸浮著一個銅盤。銅盤逆時針旋轉著,分離成上下兩片,錯過一個直角,八角分別指向八個方位。

銅盤四周,天幹地支排兵布陣。十二地支與地脈相連,逆轉牽動了某種肉眼不可見的機栝,伴隨著隆隆雷聲大地震顫著掀開了最後一道封印,判官們一個個被“起釘”,倒掛在半空中。他們的星魄已被煉化,神魂都在以自身為媒啟動封印後,再抵抗不了邪祟,被吸入麵具中,成了蠱的養料。

十二地支此時也開始逆時針轉動,地支對應生肖,包羅著世間生靈。妖族們都因著地支的逆轉,而在痛不欲生中逐漸恢複成了原型,退行到了最初的懵懂,全憑本能行事。

仍為人類負隅頑抗,守著避難所和防空洞的蛇族,也都因著這變故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掀起煙塵。他們有的恢複成了長蟲模樣,有的幻化成了人首蛇身的模樣。

妖族感應到了動蕩,預知了陷落,紛紛驅往靈力密集處。密密麻麻的飛禽烏泱泱地圍著虞淵盤旋、嘶鳴,隻是他們尚且忌憚玉斧不敢靠近。走獸聚在岸邊向著天空吠叫、長嘯,彼此撕咬爭奪高地。被運河籠罩著重影的河流上探出好些濕漉漉的腦袋,生角的,布鱗的,一雙雙泛著幽光的眼抬頭望向天際,伺機而動。

他們是來分食的。

百妖譜是天帝銘於靈鼎的契書,靈鼎能號令百妖、壓製百妖,將他們收入鼎中煉化,卻也要在碎裂後為百妖敲骨吸髓。

方才玉斧那一擊,使得虞淵的靈體裂開一道縫隙,百妖因此歡欣鼓舞,都想分一杯羹。畢竟天柱的碎片是最能助長修為的靈丹妙藥,越是預知了末世,越是想要苟延殘喘,死裏逃生。

然而虞淵並未就此碎裂在翹首以盼中,他的靈體作用於逆時盤,就此分裂成了兩半。一半是青麵獠牙的魔,一半是陷落於夢魘的判官。被魔氣裹挾的墨綠,於天空渲染了水墨的色調,暈開虛虛實實的影,如兩道無法重合的指針。

魔率先睜開了血色浸染的眼,五刑殘殺之氣縈繞周身,百妖譜已爬滿了整張臉麵。他張嘴,將圍著他呱噪的羽族全都煉化成了靈體,一並吸入口中,補他的元魂。

身後裂開的靈鼎裏,就此探出一顆巨大的腦袋,青紫麵皮,占據半張臉的血盆大口,密集的虎齒互相擠兌,淩亂而密集地倒掛在上顎。腋下一雙突出的眼貪婪地掃視四周。

虞淵的心魔驅動著那怪物,從耳下伸展出的粗壯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還欲降下天罰的玉斧。尖銳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剜過去,摳出了那一顆瞪著他的縱目。

血漿噴湧而出,靈光流瀉成風暴,將羽族一掃而空。那饕餮猶不放過始作俑者,丟棄了血淋淋的天眼,又將玉斧一把揪過來,往嘴裏一塞,嘎嘣嘎嘣地咀嚼起來,囫圇吞進肚裏。

下方的妖族都被這一幕震住了,霎時間安靜下來,發出低沉的威脅聲,瑟瑟發抖。

饕餮倒是對百妖毫無興趣,打了個飽嗝便消失在了靈鼎中。

神識內,虞淵在一片嗜血的狂歡中,全神貫注地望著跟前半合著眼的瑞獸。

他的輪廓又清晰了些許,根根分明的雪白的毛不摻一點雜色,就如他的內心,純淨,柔軟。

虞淵不敢再貿然觸碰他九回腸斷的痛,將吞噬的橫衝直撞的靈力,都化為最溫柔的雲氣,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他。

雪白的瑞獸循著本能吸吮著源源不斷的靈力,像繈褓中的嬰孩,安然接受饋贈。

虞淵沸騰的痛苦也就此漸漸平息,他望著白澤化形,流轉著霞光的衣緣也迫不及待地化為絲絲縷縷,一刻不停歇地向他奔去。

也唯有入魔,他方可不管不顧這世間,甚或於他自己,任何心念都不再成為阻礙,他隻要那一雙金色的眼眸再一次睜開,望向他。

爬在“天柱”上的古怪蠕蟲,她大腹便便,像個喝飽了水的怪物,可她似乎根本不覺得那是負累,小心護著臃腫的腹部。她不曾向下俯瞰,隻用雙手拽著天柱伸展出的兩排玉刺,艱難地向上攀爬,雙腳鮮血淋漓。喵喵尒説

她已經爬到了雲層之下,可她的腳踝忽地被一股力量拽住了。

“老師,你看不到萬丈深淵嗎?”先前從他意識裏分離出的盛喻,抬頭看著她變形醜陋的軀體道,“回去吧!”

鄭鈺的眼中流露出一種神經質般的興奮,絲毫未在意盛喻的規勸:“看,這是為我們延展的天階,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所有人類的意識都將融為一體,這世間再無你我,再無生死,再無悲喜……就要抵達極樂了,你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