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劍刃閃著寒光,在九尾的驅動下劈開蒼穹,刺向倒掛於天跡沉睡著的王母心口。
天地像被撕走了一半,餘下的顏色都被卷入時空的漩渦,漩渦末端是濃稠的黑,上方是煉化一切的火焰。火的輪廓是炙熱的血紅,內焰卻是幽冥之藍。
被藍焰魔火燒灼著的胡蕭蕭、如同置身於丹爐,軒轅劍燙地他手心皮開肉綻,而那毫不留情地煉化他靈體的,正是浴火重生的鳳鳥之王。
一頭紅發張揚蔓延至漩渦中,褚凰赤腳踏在紅雲上,燒紅的戰袍於電閃雷鳴中獵獵作響。金色的重瞳映照出胡蕭蕭痛苦的神情,卻不為所動。喜怒哀樂於他而言不過是腳下瘋長的野草,燒不盡,卻也阻礙不了他的前行。他睥睨世人,最知他們的貪婪與癡妄,他的每一次複活,都不過是因為亙古不變的心魔。
眼見著胡蕭蕭不肯鬆手,踩著企圖啄爛他皮肉的前赴後繼的火鳳,咬著牙蕩開靈力將厚重的劍刃又往前推進一寸,褚凰終是一皺眉,幻化出靈體,展開遮天蔽日的雙翅,撲向胡蕭蕭身後幻化出的九尾元神。
尖銳的鳥喙是出竅的利刃,啄向九尾的血紅的眼,九尾向後一閃,轉頭猛撲,咬住鳳凰羽翅。那翎羽立刻硬化成了刀刃,割裂九尾的唇舌。鮮血直流,九尾不得不鬆了口,鳳凰趁機旋身飛撲,一雙利爪毫不留情地抓穿了九尾的肩胛。
血色噴湧而出,在被時空漩渦占據的天空潑灑出一道道血色,像拖長的血手印。九尾嘶吼一聲,卻掙脫不開,仰頭撕咬,扭身間被遮天蔽日的火紅拖拽著甩向漩渦中心。
幸而一柄帶血的槍破開蒼穹直入漩渦,刺向鳳凰心髒,鳳凰翎羽化為無數鳳鳥擋在胸前成了屏障,九尾這才一腳踏在銀槍上借力一躍落到胡蕭蕭背後。
胡蕭蕭元神受損,瞬間卸了雙手力道,肩胛愈合前靈力四散如後背伸展出的稀薄的羽翼。手中的軒轅劍如千斤重。他不願鬆手,便傾斜了身子被拖拽著向下墜去。
鳳凰們興奮地湧上來如禿鷲啄食,交錯的鳳羽連成紅色的無底洞,縫隙間見著顛倒的視野中,已分裂成兩個心魂的虞淵正被時空撕扯著,輪廓愈加模糊。
忽然的一抹血色,帶著奇異的甘甜的花香,自長槍的槍尖注入到漩渦中,螺旋的血線又生長出卷曲的藤蔓,如遠古的雲雷紋圖騰,下一瞬,一個個紅色的花苞自藤蔓上“發芽”,舒展成四瓣花瓣的紅色小花。它們每一朵隻有指甲蓋大,星星點點地攀上了逆轉盤,遮蔽了銅鏡,纏繞上兩半巨大的主體,漸漸勒緊。
被阻隔運行的逆轉盤霎時發出了刺耳的機栝聲,像是誰咬緊了牙關。整個時空的逆轉驟然慢下來,漩渦的結構開始鬆散,邊緣向外暈染。
胡蕭蕭因此減緩了下墜的速度,周遭圍堵的鳳鳥也因為行動遲緩而顯得宛如靜止。
“快,我喚醒了花妖。”腦中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
胡蕭蕭這才發現右手手繩上的小花不知何時散發出了光亮,與天際阻撓逆轉盤的紅花們一同一呼一吸般地亮起和熄滅。手繩伸展出了幾簇分支,瞬間勾連上了自逆轉盤上墜下來的幾條藤蔓,將他和軒轅劍一同拉回到王母跟前。
胡蕭蕭猜測先前晉子由沒了動靜便是耗費心神與花妖們的意識接駁,晉子由本就虛弱,這時候再耗費心神去逆轉局勢……
“別開小差。”腦中的聲音又道,“我是為了活著。”
這話點醒了胡蕭蕭,是的,為了活著。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活著。為自己求生,也為了被王母吞噬的人類意識,為了天下蒼生求生。倒回到從前,固然如今的芸芸眾生仍舊有誕生於世的可能,可那時的他們,再不是如今的自己,再難有偶然的交集,他們將不記得彼此生命的交互,也無法感恩於靈魂共鳴而衍生出的無限可能。WwW.com
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如此想著,胡蕭蕭忽然感覺到一股暖流自他的手腕注入,是金晶和謝安廷。同樣戴著手繩的二人,借由那些紅色小花的彼此感應,將自己的意誌轉化為助力,正修複著他受傷的肩胛。他們幾乎是將自己的性命燃燒了用於填補他流逝的靈力,這無異於杯水車薪。可這一刻,胡蕭蕭卻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充盈著。他忍受著肩胛的疼痛,將所有靈力都彙聚在自己執劍的右手,以氣吞鬥牛之勢,再次將尖峰推下了沉睡的王母。
褚凰早就感應到了花妖的介入,他以四散的魔焰燒灼著這些阻撓逆轉盤運行的紅花,可這些曾一度吸食了白澤血液而存活了千年的結草,正以野火燒不盡的架勢恣意蔓延。它們甚至乘風而去,借著火苗的舔舐一路開到了千萬隻鳳鳥的身上。那一朵朵豔麗的小花,像是一個個天真浪漫的笑容,風卷殘雲地吸食著行動遲緩的鳳鳥的靈力,令他們枯萎,幹癟,成了半空中浮著的屍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