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憐香(3 / 3)

“後來我一直盯,到了灣仔碼頭‘和義勇’堂口附近,那女人把頭上的假發取下——原來是個男的。”

彭昆仿然大悟,問道:“伍太太,你那天說擄你們的是一位惡大漢,他長得什麼樣?”

“嗯,高高的,很壯實,比一頭牛還大。”

彭昆點頭:“我知道了。陳百威很狡滑,這一次並不是他自己動的手。”

“那是誰下的手?”蘇小楓、伍太太齊問。

“那個惡大漢是‘和義勇’的堂主鍾盛富。那些人以前都是靠賣苦力糊口的,自從立了堂口,就靠收取船隻、航運公司的保護費過日子,慢慢養成了吃喝嫖賭的惡習,再也不想靠勞動生存了。由於各航運公司都有來頭,加之省港大罷工結束了,軍警對碼頭管理很嚴,日子早就難以為濟。陳百威在這個時候給他們指一條財之路,他沒有什麼不敢幹的。”

“這樣最好,”蘇小楓道,“‘和義勇’沒什麼本事,對付他們很容易。”

“好個屁。”彭昆歎道,“這次又給陳百威撿了大便宜。”

蘇小楓:“什麼大便宜?”

“鍾盛富雖然粗魯,但很仗義,就算抓住了他,也不會供出陳百威。”

“這……不是抓不到真凶了?”蘇小楓問道。

彭昆點頭:“我說過陳百威是隻狡猾的狐狸,沒想到又讓他耍了。”

“我們該怎麼辦?”

彭昆:“抓不到陳百威,那就不讓‘和義勇’得逞。小楓,你去報案,把詳細案情報告約翰警長。”

“萬萬使不得,”伍太太堅決反對道,“我們老爺還在他們手中,萬一撕票怎麼辦?彭紳士,我寧願出這十萬大洋。”

彭昆無奈,隻好收回成命,要蘇小楓回來,另做打算。

彭昆計劃派出大批人馬,於17日一早守候在皇後大道西,專等那輛披了紅布的客貨兩用車,出現……然後再一網打盡,抓幾個活口,嚴刑逼供下肯定會有招供的,雖沒有把握要他們招出是陳百威的主謀,最起碼也會承認是受鍾盛富的指使……

單說農曆十一月十七這一天,夜晚下了雨,皇後大道的路麵到九點正才被太陽烤幹。

伍太太和司機一早駕著別克車等在旺發賭館正門口。九點正,開始向東邊方向行駛,一路尋找那輛披了紅布的客貨兩用車。

彭昆帶著三十多名精幹手下,分乘二輛客貨兩用車一直尾隨在後。

伍太太的別克車經過皇後大道中駛入皇後大道東,這時才有一輛客貨兩用車超過了她。但車身並無紅布。正納悶,突然發現車箱上有一張熟悉的麵孔——那位惡大漢。

“快,跟上他!”伍太太喊道,前麵的客貨車一下子抖出一塊紅布。

客貨車一直開出皇後大道東,到了馬場附近突然向南轉入薄利巨山道。

後麵的彭昆也在那輛客貨兩用車超車的時候認出了鍾盛富。鍾盛富身邊大約帶了十幾個人。

四輛汽車一直向南,來到荒無人煙的郊外。經過一條窄長的峽穀時,彭昆看著兩麵高山陡峭,汽車幾乎是在懸崖上行駛,他打了一個寒戰,暗叫道:“不好,可能中計了!”

彭昆令司機減速,恰在這時,山坡上一塊萬斤巨石滾將下來,把後麵的二部車擋住,獨獨放過伍太太……好險,若不是刹得快,幾乎車毀人亡……驚魂未定,接著一排槍彈,向他射來。

“不要驚慌,”彭昆喊道,“我們中埋伏了,隻有向前衝才有出路!”喊罷,自己卻鑽在車底下,躲開飛來的子彈。

荒無人煙的峽穀中槍聲大作。

話分兩頭,且說十一月初五一天,陳百威從伍家出來,令兩名心腹保鏢下車,打探伍平的起居行動規律。

文貴明白他的用意,擔心道:“堂主,伍平是議員,不比一般富人,綁票他會不會惹麻煩?事情一旦暴露,警方會查封我們的公司。我看這事還得考慮,風險實在太大了。”

陳百威沉思良久:“風險肯定有,我已經想到了,這件事一定要幹得滴水不漏,既要讓伍平知道是我們幹的,更要叫他們拿不到任何證據。鏡花水月的境界是最好不過的,伍平是聰明人,如果我們達到了此種境界,他自然不敢小覷。”

文貴不再吭聲,倆人一路無話,回到金陵堂口總部。

早有堂口弟兄入報:“今天一早‘和義勇’的堂主鍾盛富來訪,恰好你們剛剛離去。”

陳百威望著文貴,兩人的目光碰上又移開。

“知道了,還有什麼沒有?”

“我要鍾堂主回去,改天再來,他說今天非要見到堂主不可,現在還在客廳裏。”

陳百威沉吟良久,文貴說道:“堂主,我們何不……”

陳百威會意,點點頭,“我也想到這一點。你去轉告他,說我回來了,在議事廳等他。”

“和義勇”近來陷入了困境,經濟入不敷出,多次向“和安樂”開口借錢,陳百威知道他們的底細,都委婉回絕了,但鍾盛富是位直心腸,聽不懂江湖上的應酬話。頭一次陳百威說:“我們也隻是個空架子,很多時候也是拆東牆補西牆,捉襟見肘。可不,剛好進了一筆款項,今早已經開銷出去了,若早來一天……”當時鍾盛富真以為是這樣第二次又來了。

陳百威、文貴尚未商議好,鍾盛富已經進來。”

“我和軍師在談一樁生意,鍾堂主來得正好,幫忙合計合計。”陳百威不等鍾盛富開口,先提出話題。

鍾盛富等了這麼久,本想一進門就提出借錢,現在也隻好順著話題說:“什麼生意?我是老粗,沒什麼好建議。”

“這生意偏偏就適合粗人做。”陳百威說,“我跟文軍師總是拿不定主意。”

鍾盛富:“什麼好生意拿不定主意?”

文貴幹咳一聲說:“最近我堂的弟兄探得一頭肥羊,家財無法估數,在外國還有幾家公司日進黃金千兩——”

鍾盛富不以為然道:“世上有錢人萬千,與我們何相幹?”

“鍾堂主此話差矣。”文貴道,“我們既然開了堂,立足江湖就得依靠各種門路生財。”

“你們的意思是‘老笠’(打劫)?”

文貴搖搖頭:“不是,那太費力了,想‘擄參’(綁票)。我們已做了大量準備工作,把那富翁的行動規律摸得一清二楚,隻要堂主首肯,立即可得二三十萬贖金。”

鍾盛富,已有了幾分動心,咽著口水道:“這樣的好生意為何還不幹?”

文貴搖頭歎氣:“你們不知,我們堂主最愛惜名聲,說先堂主陳餘祥在江湖上好不容易掙來的名聲,不要壞在我們手中。鍾堂主,道理你也是懂的,江湖中英雄好漢曆來是劫富濟貧,那富豪有那麼多身家,劫過來給弟兄們花花哪裏就算犯規矩了!”

鍾盛富點頭,轉向陳百威:“文軍師說的對,陳堂主,這買賣不做太可惜了。”

陳百威連連搖頭:“我們要做正當生意。軍師,你要是覺得前期準備白做可惜,不如把這單生意讓給‘三山會’,以你個人的名義分點好處,總之不要牽扯到‘和安樂’。”

鍾盛富看看陳百威、又看看文貴,說:“這單生意若是貴堂不做的話,不必讓給‘三山會’,我可以做,有好處當然不會忘了你們。”

陳百威裝做無所謂的樣子:“這事不關我和堂口的事,有興趣你和文軍師談好了。”說完起身離去。

鍾盛富心想借錢遲早是債,“擄參”得來的錢不要還,也不管陳百威,纏著文貴問是哪一家。

文貴見陳百威走了,欲擒故縱道:“我們堂主不願參與,其實也是不讓我幹,你想想我是‘和安樂’的軍師,我參與不就是‘和安樂’參與了?”

鍾盛富求道:“文軍師,看在我們‘和義勇’弟兄的份上,行行好吧。實不相瞞,我今天來為的就是借錢,現在有適合我們做的生意,錢就不借了,還望指明一條出路。”

文貴還是不肯答應,說怕受連累。

鍾盛富一邊指天發誓不牽連別人,一邊差點下跪求饒。

文貴見時機成熟,才說:“那好罷,但你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講——更不要對陳堂主說是我告訴你的。”

鍾盛富又發了一遍誓。

“說起來要擄的‘參’你也認識,他就是伍平。”

“他真的很有錢?”鍾盛富最關心的是這一點。

文貴認真地點點頭:“不敢說一次敲他二三十萬大洋,十五萬是靠本的。”

鍾盛富搓著手嘖嘖道:“十萬我就心滿意足了,事成後有你的好處。”

“先不說這些,把事辦成了再說。”

鍾盛富點頭:“文軍師是智多星,怎麼做我都依著你。”

倆人於是一番細議,擬出初步方案。

三天後,陳百威派遣的兩名保鏢已把伍平的行動規律、路線摸得一清二楚,向文貴彙報。

行動很順利,當時伍平被捆綁、蒙上眼、口裏塞了毛巾裝入客貨車上的大木櫃內運走。伍太太則由鍾盛富用別克車載至香港郊外最南端的赤柱丟掉。

伍平裝入木櫃內,車就開動了……當他恢複視覺,已置身在一個單位住宅內。屋內窗戶緊閉,隻有天窗一束光線透進來。伍平被強製躺在一張小木床上,感到手腳麻木,央求道:“把我身上的繩子鬆了吧,好痛。”

一個馬仔模樣的說道:“忍著點吧,等大哥來了才能鬆你。我是沒有權力的。”

“誰是你們大哥,是陳百威嗎?”

馬仔沒好氣罵道:“問這麼多話幹嗎?再說還把你嘴巴堵上!”

伍平不敢再說了,眼睛望著天花板出神。又是過了很久,室內門開了,走進一條惡大漢。從眾人對他恭敬的神態可猜出,惡大漢是他們的“老大”。“堂主,這老家夥要求鬆綁。”馬仔彙報道。伍平心裏一驚:他是堂主,那麼這事就與陳百威無關。又想:莫非這是他們有意演出來迷惑我的?我且看看再說。惡大漢對馬仔稱他“堂主”十分不悅,狠狠挖了他一眼,走過來問道:“不舒服?”

伍平點點頭:“很難受,我長這麼大年紀還是第一次受這罪。”“把他鬆了。”馬仔於是過來幫他鬆了綁。

“這樣幹是迫不得已的,怕你跑。”惡大漢說。

“我跑哪裏去?“不會的。”伍平揉著麻了的手腳說道。”

惡大漢點點頭:“合作就好,我們需要錢,得了錢自然會放你。”說完又離去了。

從這夥人的神態舉止伍平極難猜出是什麼來頭。又過了一會,馬仔過來叫他:“老家夥,快出來!”

伍平吃了一驚,不知是幹什麼,現在落在別人手中也隻能聽任擺布,忑忐不安地隨著去另一間房,才知是老婆想聽到他的聲音。

“不要說得太多,”惡大漢道,“最多一句就夠了。”

伍平抓起電話就喊道:“老婆我是伍平快叫彭昆過家來想辦法——”

1926年11月18日,陳百威把家裏的事交給文貴,率領二十多名精幹的弟兄,攜著駁殼槍,手雷,從上環乘本堂的快艇向東穿過維多利亞灣再向南來到東龍洲島的對麵石澳泊岸。全體人員一律喬裝成漁民上岸。

走了不到三裏多路,二十多名弟兄在陳百威的指揮下隱於大石後,全神貫注路麵的動靜。

昨晚下了一夜雨,今天一早放晴,天上的雲彩很厚,不時把太陽包裹起來,遠遠望去,便顯出很多層次來,十分豔麗奪目。

上午11點左右,一輛客貨兩用車率先進入視眼,從西北方向這裏開來,接著又出現一輛別克小車。

陳百威認出前麵是鍾盛富的車,後麵的別克車是伍家的,於是命令道:“弟兄們注意,目標出現了!”

眾人把子彈頂上膛,全神貫注地看著西北路麵。沒多久,又有兩部車出現在視線。陳百威立即令人用鋼釺杠住最前麵的巨石,慢慢調整力度……

鍾盛富的客貨車過去了,伍太太的別克車也過去了……“放——”陳百威一聲令下,萬斤巨石滾下去……很遺憾,若晚放兩秒鍾恰好把彭昆的客貨車砸成粉沫!

遺憾之餘,陳百威指揮手下一齊發槍,把兩部“和義堂”的客貨車夾在彈雨裏。

山穀中槍聲大作。

彭昆開始還擊。山路很窄,他們若想逃的話必須把車開到石澳才能調頭,而這種希望已被前麵的萬斤巨石切斷了。

“和義堂”在彭昆的指揮下以兩部車子和巨石為掩體打槍。陳百威頭戴一頂氈帽,鼻梁上架著一副寬邊墨鏡,冷靜地觀望雙方的陣勢,發現槍彈起到的用途隻是封鎖對方不能露麵,沒有實際殺傷力,這樣就會擱誤時間。現在有兩個方案可以很快地解決彭昆:遣人去石澳請鍾盛富返回;分出一部人從西北方向包抄……事實上鍾盛富聽到後麵的槍聲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交割完畢把十萬大洋裝上快艇馬上又折了回來。

南邊的槍聲起了,陳百威心裏暗叫一聲“好”,命令道:“扔手雷!”

“轟——”、“轟——”……手雷的殺傷力比駁殼槍強得多了,彭昆立即隻有招架之功和而無還擊之力。陳百威下決心要剪除江湖上這隻最具威脅力的攔路虎,點起十名精幹弟兄向西北方向迂回,以切斷彭昆的退路。彭昆此時正趴在車輪底下,不時向過來的路上張望。

陳百威移動五六分鍾,終於在一拐彎處尋找了可向彭昆打槍的最佳地形。這時手下突然報告:“堂主,後麵來了車。”

陳百威一邊射擊一邊說:“不怕,來這條路的車很少,他們不敢開過來的。”當他下意識地回頭張望時,才知道問題並不是所說的那麼簡單了——後麵竟是一列警車!

陳百威心裏打了個突,悄聲命令手下:“撤!”

十名弟兄隨陳百威回到原來的坡上,警車隨後開了過來。

“一、二、三”陳百威數出一共是三輛警車,自知不是對手,但不甘心再一次放走彭昆,下令把所有的手雷同時扔下去,一聲巨響過後,警方已跳下車準備控製戰場。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include

virtual="/fragment/6/3236.html"wap_17K [http://img.17k.com/images/ad/qrcode.jpg] *

掃描二維碼關注17K小說網官方微信,最新章節也可以在微信上看啦!

*

點擊微信右上角+號,選擇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wap_17K”關注我們。

*

回複"大獎+你的QQ號"參與活動。10部iphone6,萬名QQ會員等您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