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素來認為應該多用遼兵、少用客兵的袁應泰馬上想起了陳策率領的援遼大軍來。援遼大軍到達沈陽的那日,袁應泰動用了官帑裏寶貴的庫銀,大大方方地為援遼大軍發了餉,期望他們能夠解了沈陽之圍。
豈料當陳策的援遼大軍行到渾河南岸時,才發現沈陽已淪陷。返回遼陽請求援軍的小猴子袁殊向袁應泰彙報此事時,袁應泰幾乎眼前一黑——大明經營了三百年的重鎮沈陽,竟然兩日內就淪陷了!
一想到沈陽百姓被韃子屠殺。奴役的畫麵,袁應泰恨不得代為之死。因此當袁殊提出援遼大軍要反攻沈陽,需要遼陽撥出援軍時,袁應泰立刻便答應了。他身為遼東經略,竟低聲下氣地請求著自己麾下的武將們,又是許下了不少好處,這才說動了朱萬良、薑弼二人率軍三千出發救援。
援軍出發後,袁應泰站在城樓上不住地往東望去,隻盼著沈陽收複的捷報能夠傳來。
太陽落山後,袁應泰沒有等來沈陽收複的捷報,卻等來了驚魂未定的朱萬良和薑弼,已經跟隨他們一起逃回的兵馬。
“朱將軍!薑將軍!”袁應泰親自出城迎道,“你們怎麼回來了?陳總兵他們呢?”
“稟袁大人,韃子勢大,我軍死戰不敵......隻好暫時撤回。”朱萬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死戰不敵?暫時撤回?袁應泰不用想就知道這是朱萬良等人的借口,陳策的援遼大軍定是被朱萬良他們拋在沈陽城下了!一萬多的川浙精銳,被八旗圍困在沈陽城下,又無外援......袁應泰越想後果越害怕,當夜就召集了城中諸參將、遊擊們升堂商議救援一事。眾人打太極打到下半夜,仍是半點注意也沒有拿出來,袁應泰已經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大人!大人!”一個小吏衝進堂內,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道,“有一支兵馬到了城下,說是陳策總兵的人!”
袁應泰急忙來到城牆上,確定了來軍的旗號之後,親自出城查看。
這是一支狀似骷髏的兵馬。約有一千多人,他們身上掛著殘破不堪的鎧甲,夜風吹拂後凝結成塊的血液粘在他們的軀幹上臉上頭發上,手上握著的兵刃幾乎全部卷刃,人人又渴又累,身上帶傷,幾乎連一步也不能多走了。
“末將石柱馬祥麟,見過袁大人。”一員少年將軍朝著袁應泰行禮道。他的鎧甲被砍出一個大豁口,左手的環臂鎧被扯下了半截,肩膀受到了貫穿傷,頭盔也不知哪裏去了,頭發被凝固的鮮血粘成一塊一塊的。隻有血紅的眼睛,才能讓人辨認出他還是個活人。
“馬祥麟,陳策總兵呢?戚金、張名世、童仲揆和周敦吉副總兵呢,他們怎麼樣了?”袁應泰焦急地問道。
馬祥麟慘然一笑,回答道:“戚金、童仲揆、周敦吉和張名世四位副總兵全部戰死,陳策總兵率一千浙軍向北突圍,不知去向。”
“活著的,都在這裏了。”
當下,馬祥麟把援遼大軍如何死戰,如何被困南岸,又如何分三路突圍的情形全部告訴了袁應泰。對方聽得渾身顫抖,也不顧忌自己遼東經略的形象,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沈陽是徹底落入敵手了,還賠進去了四川、浙江千裏迢迢趕來的援遼精銳,四位副總兵全部陣亡,總兵官陳策生死未卜。更危險的是,沈陽一失,遼陽門戶洞開,韃子下一個目標肯定是遼東都司的所在地遼陽。失掉沈陽本就是天大的罪過,若再失了遼陽——隻怕是傳首九邊也不為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