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謀劃者,以天下道路河渠結網通連為宗旨,縝密勘查,先統出圖樣,而後再行施工也。”鄭國繼續侃侃而談。“零打碎敲者,目下之法也:陛下派兩員大將,老臣指劃一番,通連幾條舊道。疏通幾條舊渠而已。”
“老令明察!”秦始皇立即醒悟到其中差別,對鄭國非議自己全不在意,“政不明者,如何方能渠路一體謀劃?敢請老令拆解。”
老令鄭國解釋道:“河渠道路之關聯,自商周以來,經兩大轉折。”鄭國“渠路合一,路隨渠走,這便是阡陌之製。春秋中期之前,天下隻有先鎬京、後洛陽,京畿一條王道不涉河渠而直通河外。而其餘道路,皆與農田溝渠內相通,而不通外界。既占耕田,又不實用。商君變法所以要開阡陌,便是要破除渠路合一之封閉,為民眾生計另開新路。自此以後,也因商旅大起戰事多發,專門道路之需求日漸迫切,天下道路方才脫開河渠,真正成為以通行車馬人眾為宗旨的路。各國皆脫開原有河渠,紛紛修築大道。”
殿前原是鄭國的老部下太仆馬興問道:“老令所列舉渠道之事可有難事?”
新任太尉王賁也上前說道:“太尉府調遣兵馬就能辦好,有何為難!”在兵事上竣工卓越的他對民事一知半解。
鄭國對王賁笑道:“將軍可知就施工而言,道路修築與河渠水事也分成了兩家:道路屬邦太尉管轄,河渠屬大田令管轄。施工兩分,治業之術也自成兩家。由此,渠路真正兩分了。然則,由於列國分治所限,戰國道路河渠雖已多開,然卻有很大缺陷。”
“缺陷何在?”秦始皇有些急。
鄭國依然是慢慢回答:“一則渠路衝突甚多,二則各自斷裂。總歸是,不成通連之網。”
秦始皇在寶座上身體前傾問道:“老令是說,要支幹搭配,渠路互通,使天下渠路結成四通八達之網?”
“陛下天賦洞察,老臣感佩!”鄭國知道秦始皇已經明白整治道路不是一時之功。
“好!正要如此大成互通!”
“然則,如此互通成網,至少須得十年之期。”
“十年?”秦始皇一皺眉立即轉而笑道,“長了些,可也沒辦法。”
王賁突然插話道:“老令勘查成圖,大約得幾許時日?”
“若說勘察地理,老夫可說成算在胸,唯須查勘幾處難點而已。”鄭國思忖著不慌不忙道,“成圖之難,在於互通成網之總構想。老夫愚鈍:快,也得一年之期。”
“成圖之後,快慢是否在施工?”王賁顧不得鄭國的揶揄,直戳戳一問。
“是。然也得依著築路開渠之法,不能修成廢路廢渠。”
“自當如此。”王賁一笑,轉身一拱手高聲道,“臣啟陛下,老令圖樣但成,臣必全力以赴,不使耽擱!”
“臣亦如此!”馬興立即跟上了自己的老主將。前221年,秦並天下,關東徙民關中六十萬。其中馬氏宗族從邯鄲遷到鹹陽,馬氏出自嬴姓,伯益之後。趙王子趙奢為惠文王將,封馬服君,子孫因以為氏,世居邯鄲,是被遷徙的12萬戶豪富強族中之一。秦始皇為安撫趙奢孫馬興,任馬興為秦右內史,封爵武安侯。
“莫急莫急,當心吃老令罵。”皇帝搖手製止了兩位急吼吼的大將。
“陛下之意。老臣倒是迂腐了?”鄭國嗬嗬笑了,“該快者也得快,老臣也不會總給千裏馬勒韁。一年之內,兩位盡有一件大事可做。”
“願闖將令!”王賁,馬興赳赳齊聲。
鄭國不禁大笑起來:“好!老夫也法令一回:決通川防,疏通淤塞漕渠,此兩事無涉通連,大可先期開工也。”
君臣四人一陣大笑平息,皇帝道:“老令勘察之事,朕選出一千精銳騎士護衛,再配一輛駟馬快車、兩名太醫,務使勘察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