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確實有點太過悲觀,實際上皇位不可能短時間取消。
因為缺乏外部力量的中華文明,暫時無法離開傳承了接近兩千年的皇帝。
但是銀幣推廣過程中的挫折是真的不少,這次問題不是出在銀幣上,而是銀幣的錨定物:棉布。
當初朱高熾之所以把棉布一直往外賣,就是因為棉布的威力他有模糊的認知。
但朝廷內部的所有人,包括天下所有人,都沒意識到這個玩意的威力究竟有多恐怖。
他們認為如果推廣棉布,很可能會讓中小農民破產,因為男耕女織的循環被破壞掉了。
但實際上,真正影響的卻是大商人。
杭州,一直都是大絲綢產地。
杭州當地有數量巨多的織工,按照不怎麼嚴格的統計結果,很可能超過二十萬。
當地最大的紡織大戶姓王,號稱王半城,是說他們家裏可能擁有半個杭州城,這當然是胡說八道,但每年王半城吃進去大部分生絲。
產出的絲綢差不多占全城的四分之一。
王半城的日子以前過得還是非常舒適,每年雖然忙碌,但最後賺的錢還是不少。
絲綢是非常暢銷的產品,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高端物品。
對金陵城裏的紛紛擾擾,王半城並未在意。
但兒子天天跟著書生瞎搞胡搞,談論經濟,他就非常煩,道:“你有這功夫幹嘛不去自家的產業裏看看?”
王思農並不在乎,他給出的說法是:“現在有報紙,上麵那麼多大事,怎麼可能不關心?要不然天天賣報紙做什麼?”
王半城氣個半死,卻也沒什麼好說的,他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兒子跟讀書人走得近,總好過那些紈絝子弟。
一日,王思農從外麵匆忙跑回,極力嚷嚷著:“爹,爹,出大事了!大事!”
王半城看著氣喘籲籲的兒子,不由臉色一沉,放下茶碗道:“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就不知道穩重點。”
王思農抓起涼茶灌一大氣:“銀幣,金幣銀幣要推廣到江南來了。”
王半城道:“推廣過來就推廣過來,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王思農急了:“怎麼沒有關係,現在外麵金幣銀幣的價值很高,咱們剛好可以趁機大賺一筆。”
王半城噗嗤笑出來,“這事還輪得到你做?你張伯伯家裏開錢莊的,這事他早就知道,也跟我說過,這筆錢咱們賺不到。”
王思農大失所望,“張伯伯也太不講究了。”
“這是朝廷的大事,你以為太子殿下會容忍那些人攪亂市場嗎?
看著吧,誰敢亂動手誰就得被剁了手。
有這功夫還是多去咱們家裏的產業看看吧。”
王思農搖頭:“你去吧,我要去詩會。過幾日去蘇州玩去。”
“這麼大人就知道玩玩玩!”
可惜王半城的教訓在王思農耳朵裏不過是耳旁風,說過就算完,青春正年少,正是活得瀟灑的時候,怎麼可能會去搞產業?
王半城喝完茶,站起來,不自覺地往自家作坊走去。
作坊在城郊,主要是絲綢生產需要大量使用水,因為要繅絲,就是用水把蠶繭煮了,否則絲弄不出來。
尚未靠近作坊,就聞到空氣中的香味,這香味有點類似肉類,但中間還夾雜著其他味道,這就是繅絲味兒,他天天聞,聞了幾十年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