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二人皆領命退下,呂定國卻突然將方賀達留住,問道:
“聽說你那位流連教坊的堂侄又來找你了?”
方賀達聞言心中一凜,沒想到這位先勇侯看似從不過問府中大小事宜,但實則粗中有細,連這點小事都關注到了,穩了穩心神,答道:
“是,同族遠親,想讓我幫他在下唐謀個差事。”
呂定國不露聲色,又問道:
“聽說他可是回絕了墕都講經堂祭酒給他的薦官,怎麼會到下唐來謀差事?”
“方唱晚在墕都時年輕氣盛,恃才傲物,如今已收斂了許多。”
“是嗎,那就安排個學政給他做做吧,有才者也該為我所用。”
方賀達俯身拜道:
“謝侯爺賞識。”
呂定國又突然問道:
“你方才說何善學是渾噩老庸?”
方賀達渾身一顫,自知剛才輕狂,忙道:
“方某失言,請侯爺責罰,但……”
“但說無妨。”
“但我觀那何夫子實在是教人無方,這下唐第一博學的名號實在是有過其實。”
呂定國冷冷盯著他,直盯得方賀達冷汗涔上額頭,才又開口:
“你們文人自然可恃才傲物,但也不應目中無人,下唐第一博學這名號也不是我封給老夫子的,何家在大昊已享數百年盛名,在朝中文官裏也是威望極高,請他做侯府的西席也不隻是為了教誨少卿,你實不該出言不遜,況且……他教不好,你就能教好?”
方賀達聞言慌忙下拜,道:
“是屬下自不量力,萬望侯爺不要怪罪。”
呂定國冷笑一聲,心想這所謂文人傲骨真是狗屁不如,剛才還在請罰,現在又讓不要怪罪。
但他還是留了些麵子給他這位謀士,俯身將方賀達扶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歎道:
“方先生,你也曾貴為博學祭酒,既然肯委身隨我到這下唐,就不要學那些酸腐文人沽名釣譽,你我可是有大事所圖。”
方賀達感激萬分,連連稱是。
呂定國遣走方賀達後,獨自一人站在院內,過了好久,心中連連暗罵:
“白衛山是莽夫,但也可能是藏巧於拙,而這方賀達真可是工於心計……”
“一個個的,才進侯府幾年,我還沒老到考慮傳襲爵位的年紀,就搶著要去服侍少主子……”
“老子的兒子,老子才能決定怎麼去教,由誰來教,何須他人指點,就算他一輩子就這麼荒唐下去,又如何!”
憤憤之下,呂定國一掌揮出,院內落葉浮塵被掌風揚起,一片氤氳隨之擴散,漸漸充斥整個院內。
片刻後,塵埃落定,明燈亮燭之下,呂定國恍惚看到一絲白發也隨著塵土飄在了空中,正慢慢落下,甚為紮眼。
“難道我,真的是老了?……”
……
此時,號稱“鐵鐧破霄萬人敵”的呂定國決然不會想到,自己戎馬一生,鐵石心腸,因為對自己的兒子還心存的那一點優柔,在十年之後,險些讓呂氏滿門滅族,就連大昊江山也幾要拱手於人。
。您提供大神斬韁的荒月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