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邊笑邊陳述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內容。看來那個傳說是真的,雖然現在得知了這個事實,不過堤歐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可惡……如果繆維爾在的話……
如果繆維爾還在,無論對方擁有多厲害的體術都沒有差別,自己應該能立刻離開這座村莊吧。
回想起昨晚愛鳥和裏貝爾達拉一起跌入暴風穀中的模樣,便讓堤歐緊咬牙根。堤歐心中一直縈繞著繆維爾在暴風中是否能平安脫困的不安,但在此同時,堤歐也不認為繆維爾會被區區的暴風奪去性命。
堤歐認為繆維爾一定能平安脫險,而已現在這個時候,牠一定也還在暴風穀四處尋找自己的下落。
這樣的想法,是堤歐現在僅剩的微小希望。
「堤歐,你現在該不會在想,如果能夠騎上巨鳥,自然會有辦法逃走吧?」
大衛像是看透堤歐的想法一樣,哼地嘲笑了一聲。真是個令人火大的家夥。
「憑區區的競鳥騎手,是不可能在我們的騎鳥技術下逃走的,就算是國定競鳥騎手也不例外。」
「你說『區區的競鳥騎手』……」
「這沒什麼好生氣的吧?你昨晚不是才在洞穴中吃過若頭嗎?競鳥終究隻是遊戲,和我們舍命的飛行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臭小子!昨天襲擊繆維爾他們的人就是你嗎!」
堤歐不顧玲的製止,想上前揪住大衛的衣襟,但也隻是再次嚐到對方的踢腿,被迫當場跪倒,看來要比蠻力,自己似乎沒有絲毫勝算。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甘心嘛。那這樣好了,我們借你一隻大鴿吧,如果你能靠著大鴿逃出這座村子,我就讓你們兩人都活著出去,怎麼樣啊?」
大衛邊說邊嘲笑著。堤歐伸手指著大衛的鼻子說道:
「這句話你最好別忘記!我一定會讓你知道厲害的!」
*
這些人真是脫離常軌。
堤歐握著大鴿的韁繩,不斷冒出冷汗。
他身在能夠俯瞰科古村的上空。在這座被斷崖絕壁圍繞的狹窄溪穀中,大衛及另外五名騎鳥士都能輕易操控巨鳥。
他們的動作縱橫無阻,施展著不需減速的轉向技巧左來右往,讓堤歐操控的大鴿無法自由飛行。
「他們和布莉莎一樣,靠著騎鳥士在騎座上移動重心來控製飛行方向,因為這個技巧,讓他們能夠做出超越巨鳥極限的靈活轉向。」
但就算察覺這個道理,堤歐也沒有能戰勝的手段。堤歐所騎乘的大鴿雖然就競技鳥來說無可挑剔,但是巨鳥與騎鳥士的默契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夠建立,但即使現在繆維爾也在這裏,堤歐也沒有自信能夠模仿那樣的騎鳥方式……
「這叫鍾擺騎法,是我們族人代代相傳的騎鳥法。」
「鍾擺騎法……」
「沒錯。這了你總該明白區區的競鳥騎手,為何不是我們的對手了吧。」
堤歐看見大衛朝自己滑翔飛來,臉上還帶著令人火大的悠哉笑容。他騎乘的巨鳥是矢車伯勞,無論是大小還是圓潤的體型都與繆維爾相近,白色的身體上有著黑色條紋之像箭一般的細長尾羽是矢車伯勞的特征。雖然牠並非猛禽,但是在饑餓時會襲擊巨鳥的雛鳥,屬於性格凶暴的中型巨鳥。
「嘰——嘰——!嘰喀嘰喀嘰喀!」
就在這個時候,矢車伯勞突然發出金屬音色的威嚇聲,接著牠翻轉身軀,朝堤歐騎乘的大鴿撞來。
強烈的衝擊讓大鴿失去平衡,堤歐立刻用大腿夾緊騎座,才幸運逃過落鳥的危機。
「差不多該認輸了吧?不管你試多少次,都不可能從我們手中逃走。」
「開什麼玩笑!」
堤歐拉扯韁繩,讓大鴿進行螺旋上升,逃脫路線僅有先前那座通往暴風穀的洞穴,還有頭上隱約可見的細長天空,隻要能夠從空中逃到外麵就算贏了。如果大衛沒有說謊,那他就會允許玲和自己一起離開這裏。
堤歐一邊閃避著溪穀間突出的岩棚,一邊讓大鴿提升高度。先前雖然在底下沒能察覺,但隨著高度上升,堤歐發現氣流也逐漸變得激烈,到了溪穀的頂部附近,就連要正常飛行都有困難。
「這風是怎麼回事……」
大衛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堤歐身後,他回答了堤歐的疑問。
「這是暴風穀的急流。科古上空是數個溪穀的交會處,也就是暴風的巢窟,這裏激烈的氣流漩渦,和你飛過的暴風穀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想要在當中飛行是不可能的,那種事也隻有喬邦先生能夠做到。這座科古村,可是被暴風穀保護的自然堡壘。」
「你說喬邦那家夥可以……」
堤歐注視著狂風吹襲的上空,那裏存在著非比尋常的強風,堤歐看到飄在低空的雲朵被氣流卷入,接著被吹得四分五裂。看來光是空氣的摩擦,就足以將巨鳥等物體撕成碎片。
「看來你似乎認識喬邦先生嘛。所以說,你應該已經吃過苦頭了吧?畢竟那個人可是特別的。」
「特別?你是指他用大刀燕當坐騎嗎?」
「喔?沒想到你竟然會知道這件事。喬邦先生在天都應該隻會在深夜飛行,我還以為不會被人發現。」
不同於說話的內容,大衛的臉上仍帶著笑容。在這樣的強風中,矢車伯勞仍悠哉地保持穩定,和堤歐腿下的大鴿拚命振翅的模樣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一般來說是不可能讓大燕科的巨鳥成為坐騎。除了大燕激烈的飛行速度外,大刀燕還會利用分叉的尾羽在空中突然轉變方向,人類的肉體根本就無法承受那樣的速度變化。」
「那麼,那家夥又為什麼能夠駕馭大刀燕?」
「因為喬邦先生將自己的體重減到了極限,隻要讓身體變輕,施加在身上的負擔也會變小。那個人為了以大刀燕做為坐騎,已經好幾年沒正常進食過了。」
這讓堤歐回想起在天都宮廷醫院時,自己所見到的三叉羽幽靈身影,對方又瘦又高,就算是在一片黑暗中,堤歐也能明白他瘦得並不尋常。
「沒有人能阻止喬邦先生。那個人是我們的希望,他可是獨自背負著吾等一族被絕望籠罩的未來,而在天空遨翔的人。」
姑且不論細節,堤歐也很清楚三叉羽幽靈的飛行技術非比尋常。如果那家夥是密探集團的子孫,會對亞克懷抱怨恨也不奇怪。
但那些事對堤歐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喬邦又是多麼高明的騎鳥士,這些都和我無關。我隻想要把玲從這裏帶出去,隻有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讓步!」
堤歐拉扯韁繩讓大鴿急速下降。上麵下行就走下麵,隻要能穿過洞穴,飛往原本的暴風穀就行了。
堤歐從急速下降轉變成滑翔,選擇飛向洞穴的最短距離。不管對手的動作有多麼靈巧,終究是矢車伯勞,隻要對手不是大川燕,完成加速的大鴿可不是能隊輕易追過的巨鳥。
但是……
「真遺憾呀。」
在堤歐頭上出現了矢車伯勞的身影。
「什麼!?」
當堤歐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堤歐被伯勞的粗大鉤爪抓住,硬生生在半空被拖離騎座。
「這是第五次了,要是我有那個打算,你早就死啦。」
大衛嘲笑的話語徹底粉碎了堤歐的自尊心。
5
「看來就是這裏了。」
拉拉也在突然止住腳步的伊斯卡背後停下,兩人之間僅隔著一步半的距離,拉拉察覺伊斯卡回過頭看著自己,連忙移開視線。
「你、你說這裏怎麼了?是誰的房子?」
「這裏是哈維爾子爵的宅邸。」
哈維爾子爵?拉拉反複打量著眼前這棟建在天都小巷裏的凝灰岩建築,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既然能在天都頂部蓋一棟有庭院的獨棟建築,這個人一定是中產階級,然而就子爵的頭銜來看,這棟房子又未免樸素了點。
況且原本是說要來找三叉羽幽靈才來這裏的,真不知伊斯卡在打什麼主意。
為了尋找從宮殿失蹤的玲,堤歐和布莉莎出發前往艾爾-哈達爾已經超過兩星期,可是現在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拉拉擔心堤歐他們可能發生什麼意外而放不下心,這段時間一直都焦躁不安。
其實拉拉很想立刻趕去艾爾-哈達爾,盡管她明白自己隻要飛上那裏,就不需再忍受這樣的不安,但她就是無法這麼做。
她也知道自己無法離開的理由。在知道堤歐為了玲離開的那天,拉拉也打算跟過上,卻被伊斯卡阻止了。
伊斯卡對自己說「不要走」,而臣在那之後還說:
——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我。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那是愛的告白?不、怎麼可能……
拉拉實在無法要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再加上伊斯卡之後也沒再提過那件事,更讓拉拉感到一頭霧水。
雖然拉拉好幾次想直接向伊斯卡問個清楚,卻不知該從何開口,結果隻好一直將這件事情悶在心裏,也因此讓自己無法離開天都,最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他們是兒時玩伴。對方是從自己懂事開始就玩在一塊兒的朋友,對拉拉而言,聰明冷靜的伊斯卡總是拉住莽撞、不顧危險的堤歐,是個彷佛可靠哥哥般的存在。
也正因為這樣,自己從未將他視為異性,也許是因為彼此太過接近,自己才沒有注意到像他這樣美型、頭腦聰明,性格和家世都無可挑剔的男性,其實是相當可貴的,簡直可說是完美。仔細想想,他之所以會受到同年女孩們的歡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樣的伊斯卡,真的會將自己視為一名異性看待嗎?拉拉整晚沒睡去思考這件事,隻覺得好像是行這麼一回事,卻又好像沒有……
從以前開始,自己和伊斯卡就是無論到哪兒都如影隨形的關係,就這點來看,他和滿腦子隻有競鳥的堤歐相比,確實跟自己親近許多。
而且在自己的記憶中,也不曾見過伊斯卡對其他女孩表示過興趣。雖然伊斯卡被女孩告白是常有的事情,但他總是不假思索地回絕,也正是因為這種司空見慣的光景人過理所當然,才讓自己擅自認為伊斯卡對一般女孩不抱持任何興趣。
可是,如果伊斯卡的心思其實是放在自己身上,那他全部的行為都能獲得解釋。
包括他為什麼總是在自己身邊。
以及為什麼他那麼有異性緣,卻從未和其它女孩交往。
不,可是、可是……
拉拉覺得自己想得太美好了,加果真的是那樣,那他應該也多少會有些反應才對,因為到目前為上,他有很多可以那麼做的機會。
——不要走。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我。
那句話難道不是他單純因為受傷,而希望自己留下來照顧他的意思嗎?如果這樣解釋的話,事情自然會簡單許多,但是就伊斯卡的個性來說,他並不會說出那樣任性的話。
在病房被伊斯卡拉住手臂的那一刻——伊斯卡認真的眼神烙印在自己眼中,自己至今怎麼樣部無法將那一幕從腦中揮去。
嗯……
「妳怎麼啦?拉拉,從剛才就一直好安靜。」
聽到伊斯卡這麼說,拉拉才趕緊回過神來。
「啊、呃……也沒什麼啦……該怎麼說呢……我在想你的傷是不是已經好了,就隻是這樣。」
好尷尬,心中有股莫名的芥蒂。拉拉因此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並趕緊想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伊斯卡現在額頭上還綁著繃帶,左手臂則包著石膏、用繃帶吊在脖子上,雖然現在已經出院,不過仍舊渾身是傷。
「我已經沒事了,接著隻需要等傷自然愈合而已。這些話我今天早上說過了吧?」
「行、有嗎?話說回來,這棟子爵的房子,跟三叉羽幽靈有什麼關係嗎?」
三叉羽幽靈在襲擊天都醫院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度現身,雖然遭到綁架的貴族們也一直沒被尋獲,但街上已經開始流傳事件應該已趨於沉靜的說法。
伊斯卡在堤歐他們離開後,也靜待了一段時間,可是從數天前開始,狀況有了變化。
拉拉記得那是四天前發生的事。因為前一天才發生過天都側壁居所的煤氣燈突然熄滅又立刻恢複的事件,因此她記得非常清楚。
天都是一個天然氣含量豐富的上地,但那終究是自然的產物,因此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一次天然氣供給不穩定的狀況。
伊斯卡在事件的隔天便擅自溜出醫院,並從一早就一直待在地方的區公所內,隔天則是跑到街上四處打聽,似乎是在調查什麼。拉拉很在意這件事,所以今天早上向伊斯卡詢問,而伊斯卡給了她『自己正在尋找和三叉羽幽靈的相關線索』這個答案。
自從受傷之後,伊斯卡明明就是說出要將驅趕幽靈的工作交給天都警察的人,現在真不知道是吹起了什麼風。
關於這件事,伊斯卡怎麼也不願意回答,因此拉拉最後就像現在這樣,和伊斯卡來到了這裏。
「妳還記得胡格先生嗎?」
「你說的胡格,是我們在宮殿地下巨坑遇見的、說自己是什麼洞穴警衛的人嗎?」
「對,我就是要找他,我調查的就是胡格這個名字。我看過資料後發現,在天都共有十五個叫做胡格的人,可是現在找過的所有人都不是那名老人,最後就隻剩下這裏了。」
伊斯卡邊說邊伸手指向眼前的子爵宅邸。
「我之前一直都在調查一般階級的資料,之後才重新試著調查了貴族階級,然後在當中找到了胡格-哈維爾子爵,也就是這棟房子的主人。」
「那個老伯是子爵?不會吧!?怎樣看部不像呀。」
伊斯卡苦笑了一下,擅自翻過大門進入庭院。
「等一下!你這樣擅自闖進去,會被天都警察抓吧!」
「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好了。」
伊斯卡說了一句讓人費解的話,接著毫不客氣地進入這座建築內。
「真是的!搞什麼嘛!平常明明都一副優等生的樣子。」
拉拉在無可奈何之下跟了上去,卻在穿過門口時停下腳步,因為她在比想象中寬廣的大廳裏,看見牆上掛著巨坑中那名老人的肖像畫。
洞穴警衛胡格真的是子爵嗎……?
就在拉拉為這件事發愣的時候,未經許可在他人屋內闊步的伊斯卡走了回來。
「果然沒有半個人在,看來狀況恐怕嚴重了……」
伊斯卡露出平常罕見的嚴肅表情,他那招牌的微笑,此刻已不見蹤影。
「『果然』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事情嚴重了?」
拉拉雖然反複追問,最後伊斯卡還是沒有給拉拉任何答案。
相對的,伊斯卡隻說了這麼一句:
「拉拉,妳最好暫時先回畢納,至少等三叉羽幽靈被捕後再回來。」
拉拉被弄得一頭霧水,她根本不知道伊斯卡在說什麼。
無論是擅自離開的堤歐,還是在這裏的伊斯卡,自己的兩名兒時玩伴似乎都已經離自己遠去,這種想法讓拉拉產生胸口彷佛空了一個大洞的空虛感。
6
如果白天不行,那就挑晚上吧。
堤歐坐上大鴿背上的騎座、握緊韁繩。
他在這裏已經待了兩星期以上,每天都過著和大衛在空中飛行的日子。他要和玲一起離開這座避世村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因此堤歐隻要是在體力允許的情況下,就會不斷地挑戰,每次也都被大衛的矢車伯勞擊敗。
到昨天為止的戰績是一百三十九戰全敗,真沒想到自己可以輸到這種地步,連堤歐自己都不敢相信。
堤歐在模仿大衛等密探集團的飛行技術『鍾擺騎法』的過程中,雖然沒有明顯的進步,卻仍一點一滴地掌握訣竅,就算是這樣,仍舊敵不過大衛與他的矢車伯勞。堤歐甚至想到,如果其它村人也全都熟練這種飛法,那逃亡的機會幾乎等於絕望。
因此堤歐才會選在深夜,像現在這樣將大鴿牽出來。
堤歐決定要利用夜色逃出這裏,盡管這種做法讓堤歐覺得有些卑鄙,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雖然大鴿在夜色中視線不佳,不過今天是半月,堤歐打算利用頭上些微的月光試著逃出溪穀,雖然上空有激烈的暴風穀急流,但氣流會在夜晚稍微減弱,這是已經確認過的情報。
堤歐讓大鴿升空,在溪穀內部進行螺旋上升。
沒問題,沒有被人發現的跡象。
堤歐瞭本定打算帶玲一起離開。但是玲卻搖頭拒絕了堤歐的從議
她似乎打算以亞克王家成員的身分探查山密探集團的目的,並想試圖阻止,因此玲決定在自己的目的實現之前,都要留在這座村莊。她每天都在村中四處行走,明明萬一布莉莎改變心意,泄漏玲就是亞克王家第二公主莉朵妮的事實,玲連性命安全都很難說。
既然如此,現在也隻能自己先逃出這裏了。大衛承諾過州果自己能逃出去,就答應讓門己和玲一起離開村莊,所以隻要能先逃出這裏,之後再拎著玲的脖子拖她回去就好。
堤歐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了深夜的逃亡。
「就這樣繼續升上去,照我韁繩的指示去做。」
堤歐對著腿下的大鴿說道,雙眼則注視著上空。
就在這個時候,堤歐聽見溪穀中傳出角鴞的叫聲。
隨著高度上升,那些聲音也更加激烈,最後無數的叫聲彼此交疊。
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這樣的叫聲仿佛是在通知同伴堤歐的所在。
這麼說來,自己和三叉羽幽靈交手時,還有在暴風穀的洞穴內被大衛襲擊時,也都確實聽見了角鴞的聲音,他們能夠莊黑暗中自山飛翔,會不會是因為角鴞的關係呢?
角鴞是闇夜之鳥,牠能用雙眼掌握敵蹤,並開發出叫聲,如果圍繞在周圍的角鴞鳴叫能讓對手在黑暗中正確知道自己的位置,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正當堤歐想到這裏的時候,一道巨影從頭上落下,那道巨影的動作宛若射出的箭矢,感覺不到絲毫猶豫。
堤歐聽見巨鳥的振翅聲,下一秒鍾,身體立即感受到強烈的衝擊。
就在堤歐抬起頭發出呻吟時,看見了眼前巨鳥的雙腿。
自己所騎乘的大鴿,此時早已飛得不知去向。
「真是太遺憾了,堤歐。想要利用夜色逃跑,隻能說你想得太淺了,黑暗是我們的朋友,黑暗正是我們閃耀的地方,因此,我們經過千錘百煉的利刃才能不受限製地揮舞。」
大衛從騎座上俯視著堤歐,然後用嚴厲的語氣補充道:
「不過呢……堤歐,要是你再做這種事,我就會將你殺掉。」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角鴞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
堤歐聽著角鴞的啼叫,感覺自己彷佛被絕望撕裂。
可惡!別說逮住三叉羽幽靈,我連帶玲離開都做不到嗎……
7
最近這段時間,玲每天都會在科古村內四處散步.
這個被聳立的斷崖絕壁所環繞的地形,反映著萊比奴的環境,但是以農耕為業的村人們的服裝及生活習慣,卻反映著濃厚的亞克文化。
這是讓玲十分懷念的光景。雖然玲離開故鄉僅僅八個月的時間,卻不禁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失去幾十年的祖國。
當然,玲沒有向村人透露自己的想法。現在的自己隻是一名來自關國的留學生,要是讓村人知道自己是亞克國的第二公主,不隻是自己,肯定連堤歐都會受到牽連。
玲希望能從這些密探集團的子孫中,打探出喬邦在天都有何企圖的情報,並且打算阻止他們的行動。
可是,玲並不想用會傷害到他們的做法。玲希望能了解他們的想法,並在這樣的前提下,讓他們從長達一打八十年的咒縛中得到解放:
玲抱持若這樣的考慮,盡可能機村人多相處,並告訴自己要努力化解村人的戒心。
玲在村中遊走的過程中會幫忙農務也是基於這樣的想法,但是在每天持續不斷地工作下,她已經能從中感受到樂趣。
布揮灑汗水耕耘後收獲的喜悅,更勝於品嚐豪華的宮廷料理,玲深深產生了這樣的感慨。同時,玲卻也不曾忘記自己是亞克國第二公主,而這些村人是連暗殺都會忠實執行的密探集團留下的後代。
如果沒有國家之類的境界存在……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身分製度和主從關係的話,或許大家就能像這樣超越文化、沒有階級的隔閡,自然地過著和平的生活。
「姊姊,這給妳。」
一名手持農具、年紀約八歲左右的男孩,將剛收成的紅蘿卜交給玲。玲在道謝後收下紅蘿卜,並在表情有些羞澀的男孩麵前咬了一口,令人難以想象是蔬菜的甘甜滋味,立刻在她的口中擴散開來。
「真好吃。」
聽到玲的稱讚,男孩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雖然並不明顯,不過玲知道村人當中,已經逐漸有人開始對自己放鬆戒心。
玲甚至開始認為,若是自己留在科古能夠緩和亞克王家讓他們背負的痛苦,那麼就算要自己接受這樣的命運也無所謂。
「姐姐認識的那個哥哥,今天還沒有飛呢。」
男孩仰望著細長的天空說道。聽男孩這麼一提。玲才想到今天還沒看到堤歐騎著大鴿的身影,也許是他因為昨晚企圖趁夜色逃跑卻被大衛逮到而十分沮喪。
堤歐是從小就夢想成為國定競鳥騎手的人,他所深信的飛行技術每天不斷遭慘敗,自尊心難免會受到傷害吧。
堤歐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自身,也是為了玲而飛翔,這點玲十分清楚。
所以愧疚的想法讓玲感到心痛。
「那個哥哥好厲害呢。」
「厲害?」
「嗯。因為和認真飛行的大衛對決,從來沒有人能那麼久都不被抓到嘛。大衛哥哥是村裏第二厲害的騎鳥士,第一是喬邦先生,我也好希望能早點像他那樣飛喔。」
「哦~~」
聽到堤歐被稱讚,玲內心也雀躍起來,嘴角自然地浮現笑容。
就在這時候,柯人拍了玲的肩膀,玲回頭一看,不禁出聲叫了對方的名字。
「布莉莎……」
這段時間裏一直都沒有現身的布莉莎來到了自己的眼前。玲一直都在找布莉莎,並不是為了責怪她欺騙自己,而是想以身為亞克王家成員的身分,向身為密探集團子孫的布莉莎當而道歉。
但是玲在道歉之前,布劄莎就先將素描簿拿到自己眼前。
『頭目找妳,跟我來。』
布莉莎隻傳達了這個訊息,便快步朝斷崖的方向走工。
*
這裏是位於斷崖下方的一座小數堂。在樸素的木造建築隔間裏側,擺放著亞克國教夏伊姆教之最高神——太陽神的木雕,加果沒有這尊木雕,這裏看起來就隻像個做為集會場所的教堂而已。
統率密探集團的年老男性——文森就靜靜端坐在木板房間的中央。玲看見布莉莎走到文森左側坐下,自己也曲身中在兩人前方。
「我等妳很久了,玲。個、也許該稱呼妳為莉朵妮-馮-克裏尼斯塔公主吧。」
啊……果然被發現了。
玲並未感到驚訝,因為從布莉莎來通知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隱約猜到了。
玲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以亞克王家成員的身分,為五代前亞克王的行為道歉,並請求他們停止密探集團在天都的活動。
無論自己將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稱呼我玲就行了。文森先生……不、密探集團的頭目。」
聽見玲這麼一說,文森瞬間睜大了眼睛。
「妳果然察覺我們的身分了嗎……」
文森深深歎了一口氣,接著語氣嚴肅地說道:
「也好,這樣比較省事。但首先我想先問妳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為什麼亞克要棄我密探集團於不顧的理由。」
根據答案而定,妳可能會失去性命——文森那年老卻不失猛獸般精悍的眼神,向玲傳達了這樣的訊息。
玲並不打算說謊,她決定告知事實、請求原諒,這是自己所能展現的唯一誠意。
「亞克沒有拋下你們。五代前賦予你們密探集團使命的亞克王,在一年後就去世了,之後亞克王家便持續展開權力鬥爭,你們也因此被人遺忘,直到很久以後,才有人發現密探集團的存在。據說在那之後,有人進行了各種調查,但是由於五代前的亞克王沒有留下任何與你們的聯絡方式,結果王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再加上這又是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所以大家都認為你們的組織一定早就消失了,直到見到喬邦之前,就連我也這麼認為……」
「對下起。」玲將這句話說出口之後,便深深地低下頭。
「被遺忘?妳是說我們不是被拋棄,而是被忘記了?在這一百八十年來,連我們的存在本身走忘了?」
玲感覺得出文森心中浮出殺意,同時也明白他拚命地壓抑、製止殺意爆發。
「你們長達一百八十年被置於異國之地的怨恨,我並不認為用道歉就可以化解。可是,我也隻能這麼做了……對不起。」
玲始終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她除了道歉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四周籠董若寂靜。不知經過了多久,沉重的聲音才又從正麵傳來。
「妳是特地來這裏向我們低頭的嗎?」
「嗯。因為我想為祖先所做的事道歉,但不隻是這樣。我不知道喬邦想做什麼,可是他想做的,肯定對亞克來說、對萊比奴來說都不是好事,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收手,我也是為了這個請求而來。」
「知道我們是密探集團後,妳難道不認為自己會被殺嗎?」
「那樣也無所謂,隻要能稍微平息你們的憤怒、能讓亞克和萊比奴維持和平的話……」
「妳的意思是就算犧牲自己,也想守護國家?」
「是的。」
「為什麼?」
「無論實在亞克或萊比奴,都有很多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我想保護堤歐、伊斯卡、拉拉,還行自己遇見的許多人所居住的國家。玲隻是單純地這麼想。
玲想起八個月前,自己為了政治婚姻而前往萊比奴時,明明隻是一心怨恨著自己的命運,現在卻……人是會產生如此劇烈轉變的生物嗎?這件事連玲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讓我改變的人是堤歐,因為有堤歐,才有了現在的自己。
我想保護堤歐,就像八個月前,堤歐舍命將自己送到天都時一樣,這次輪到自己將堤歐平安送回天都了。
「原來如此……」
突然間,玲察覺文森散發的殺氣已不見蹤影,仿佛他內心的浪濤突然轉為平靜,就在玲對文森的改變感到疑惑時,他平靜的聲音傳進耳中。
「妳就和布莉莎說的一樣。」
「布莉莎?」
「嗯,布莉莎是這麼評論妳的。她說妳是為了他人不惜犧牲自己的亞克公主,以高位者來說相當罕見。」
玲並未拾起頭,隻是移動視線看了布莉莎一眼,布莉莎本人卻隻是尷尬地低著頭,似乎不打算和玲對上眼。
「但是,我無法和信布莉莎說的話,所以我才對族人隱瞞妳的身分,對妳觀察了一陣子,這都是為了親眼了解妳是什麼樣的人,是否是個會利用權力對我們造成危害的人。結果我見到妳沒有逃跑,並且和村人們一起從事農務的模樣,也讓我確信了布莉莎所說的話的確是真的。」
——妳可以把頭拾起來了。文森繼續說道:
「我稍微告訴妳一些我們族人的事吧。一百八十年前,我們的祖先接受了五代前亞克王的密命潛入萊比奴的事,和信妳已經知道了吧?。」
「是的。」
「我們的祖先混在民眾之中,一心等待若來自亞克的命令,夢想著行一天能為了亞克、以密探集團的身分完成使命,們是命令卻始終沒有到來。於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族人常中開始出現了無法忍耐的人,那大約是祖先來到萊比奴之後,又經過了三十年後的事。
族人為此分成了兩派,分別是:為了將密探集團的技術與使命留傳給後世,靠族人之力建立村莊、繼續等待亞克下達命令的人;以及早已拋棄使命,想以萊比奴人的身分度過餘生的人。據說兩者之間持續了一段時間的鬥爭,甚至還出現了犧牲者,最後雙方決定尊重彼此的意見分道揚鑣,於是決心繼承密探集團的人,便在這座暴風穀中建立了村莊。」
聽文森說,在那之後又發生了數次分裂的危機,但即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密探集團的幸存者仍在科古磨練宮廷武術,持續等待著來自亞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