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沸騰,煙塵滾滾。
在幹旱的冬季行軍,西北風呼呼地刮著,劉協這次竟然有些適應了顛簸,就像是在內地有些縣城坐過的蹦蹦三輪車,越來越輕鬆起來。
前方蜿蜒不絕的行軍士卒,完全是在無邊的荒原裏硬生生的踩出來一條路。由於沒有專門硬化,土質鬆軟,顯得車轍深深。
這就是大漢的官道,是原本沒有路的地方,走的人多了,約定俗成,才成了大路。
新安往西,是黽池,舊時秦趙會盟之地,如今隻剩下一個破破爛爛的會盟台,周圍一片荒涼,僅有的幾個破落村莊,也十室九空,大多數人都外出逃難了。這裏屬於丘陵山區,土地多貧瘠,發展緩慢,農業水平低下。大部分農田土質非常不好,而且灌溉不利,靠天吃飯。
袁滂今早開始,受了風寒,偶爾會咳嗽幾聲。為了防止在皇子麵前咳嗽出吐沫星子,他用一片黃麻布蒙著臉,看上去有些詭異。
劉協見他硬撐,有些不忍,幾次勸他休息,但袁滂可並不把皇子協的軍事領導地位真的當合格一把手看待,均以大軍行軍在外、軍務不可鬆懈為由,婉拒了。但最後實在耐不住劉協的再三懇請,同意了劉協提出的讓張飛前去協助指揮的建議。
張飛非常感激皇子協,在他看來,皇子協這次行動,就是出來占個名義上的領導權,完全是虛職。但這次卻是虛職的皇子協,千方百計、軟磨硬泡給自己爭取來一個帶兵的機會。
張飛一向非常敬重士人,袁滂在朝中口碑極佳,為人端莊謙和,學問又好,對行軍和紮營等細節,管理的嚴整有序,正是張飛心目中最理想的長者,因此,敬重尊崇,執禮甚恭。
袁滂倒是也很喜歡這個年輕人,熱情、誠實,充滿幹勁,求知欲強,虛心肯學,很多軍事知識總是一點就通。
所以沒有多久,張飛就口稱袁滂為“先生”,而袁滂就直呼張飛“益德”了。
關羽很為自己這個兄弟感到高興。雖然這次跟著出來西伐,對結果已經充滿悲觀,但是,益德能夠趁機會練練指揮大軍,也是極為有益的事情。畢竟,在宮內帶領幾百人,和在野外指揮上萬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
關羽斜著臉望去,皇子協正在遠望秦趙會盟台的方向,他最近吃的不多,看上去瘦了不少,但是,顯得更有精神了。眼睛亮晶晶的,黑白分明。看他靜靜的思索的樣子,如此專著,不知道他此時,正在想什麼,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啊。
劉協想的是,現在看到黽池一片破敗之像,其實後世的澠池,也曾一度是國家級貧困縣。許多糧食產區,由於分田到戶,農民兄弟自己管自己的地,種地的積極性是有了,可隨著大規模的農業水利設施逐漸被廢棄,種地方式慢慢退化到望天收成的地步,導致糧食產量逐年下降,不得不靠多施化肥來維持產量,導致地力進一步枯竭,許多土壤板結。為了改變命運,許多年輕人不得不外出務工,來釋放來自土地的壓力。
千百年來,無論政事變革還是田畝變遷,苦的往往是老百姓。越是單個的、零散的老百姓,越是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這大概是當年第一代建國英雄們的共識吧,當初強行變單個農民為集體農莊,試圖給他們換一種生活模式。結果,極大的不適應,引起了很多人的反彈。
當夜,大軍紮營在黽池,前軍由張飛率領,在河水三門峽段附近駐紮,明日,大軍將在那裏紮營。
黽池大致像是東西走向的一條濠溝,南北兩側都是山,雜木蔥蔥,無數不知名的植被,也有無數野獸出沒其間。這種地方,執勤守夜是紮營之後的重中之重。
考慮到袁滂略感風寒,由關羽暫時替代指揮守夜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