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南宮,崇德殿。
皇帝揉了揉隱隱脹痛的眉間,幽然歎道:“若人能不食而飽,不寢而神,不勞而獲,不禱而壽,豈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中常侍趙忠道:“外臣都以為陛下富有四海,誰能理解陛下為了大漢財政而費盡心思呢?”
皇帝悵然道:“這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當今周邊不靖,朕無法學習文景之治,休養生息;卻也沒有先漢世宗孝武皇帝的雄才大略,隻能拚命琢磨財政盈虧,步步為營,徐徐圖之。唉,太難了。”
趙忠忙勉勵道:“陛下勤於國事,實為天下幸。”
皇帝道:“這官員空缺的事情,都給外麵吹過風了吧?”
趙忠道:“已經放風出去。聽說,近來有士族巨閥不斷接近程夫人。想來,應該是效果不錯。”
皇帝道:“嗯,朕這個乳母,還是很會把握談判尺度的。許多士人聯絡官員的事情,就交給她辦。朕信任她。”
趙忠道:“聽聞陽翟土豪黃綱,靠著程夫人的關係,在長安戰俘營任職總監一職。去年上任才數月,就為朝廷聚攏了數千萬錢,曾多次輸送貨品到洛陽,據說是個極能幹的人才。”
皇帝聞言,歎道:“如今實幹的人才不多見啊。”
趙忠連忙附和:“如今都是腐儒當道,念書都念糊塗了。陛下免去的那個涼州刺史宋梟,就是一例。宮中聞之,嗟歎陛下英明。”
宋梟“孝經退敵”之事,一時傳為士人席間談資,為豪門大族所笑。皇帝歎道:“士人多以隱逸為美,朝廷征召,多有不趨者,豈不繆乎?”
趙忠道:“程夫人長袖善舞,周旋於士人貴賈之間,想來今年會有改善。”
皇帝默然,士人每每批判於宦官當政,可士人自己又多隱逸不出仕。
“一方麵是朝廷經濟緊張,宮內已經拮據不堪,另一方麵,心裏最喜愛的皇子在外,艱難掙紮。唉,也不知這個黃綱,能為皇子提供多少糧草?”
殿外明月高掛,冷冷清清。皇帝抬頭望月半晌,心思早飛到長安皇子身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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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戰俘軍管營。
被天子譽為“實幹”的傑出人才黃綱,此時正被反手吊在一棵老棗樹下。而不遠處,正擺著一排大鍋,裏麵盛著熱騰騰的米粥,數百個軍卒維持秩序,夥夫忙著給一排排的人群打飯。
戰俘營因為管理苛刻,前些日子已經因病、傷、饑、寒死去了數千人,由原來的三萬多人,變成兩萬多人。
劉協抿著嘴巴,一言不發,看著這些昔日的黃巾戰俘,如今的木呆呆的人群,心中猶自忿忿。
大自然是個優秀的篩選師,通過一場嚴酷的寒冷,裏麵的老弱病殘就死去了,淘汰是如此順理成章。
劉協原本設想著,青壯照顧老弱,分工明細,眾人攜手,在勞動製造的同時,大搞建設,閑時學習文化,思想上解放自我,追逐夢想,守護家園,原本應該是美好生活的一幅畫卷。而那個吊在樹下的家夥,把原本應該是幸福農場的地方,生生變成了納粹集中營,真是十惡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