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看著那道無形的氣牆,想這天下攻擊力最強勁的秦國弩箭,在周朝太史的內功麵前,會怎麼樣?書吏們見弓弩兵的架勢,嚇得心驚肉跳。史執古喊道:“太史,怎麼辦?”太史臻笑道:“怎麼辦?我辦。”史執古驚訝地發現,太史臻說話的語氣、神態,與以前一表嚴肅的模樣已是迥然不同。隻見太史臻攤開兩手,手中冒出絲絲寒氣,一雙智慧的眼睛中閃爍著瘋狂的神采。
秦軍弓弩兵已拉弓、上箭,等待發射了。太史臻叫:“快射!快射!”書吏們急忙潰逃,躲到後麵屋子裏。惠鬥大怒:“好,這可不能怪我!”令旗一揮,發箭手們齊齊鬆手,千百枝一齊向著太史臻射去。但見太史臻“啊哈”狂笑一聲,又“呼——”的一記巨響,所有的箭居然全數停在了他的麵前。而當弓矢停留之際,眾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道和院子的寬度一樣長、和二層屋子一樣高的箭牆。
“原來這道‘牆’有這麼高這麼闊?”惠鬥嚇得麵如土色。李斯上前道:“得用軟法子,不然,嬴將軍和蒙將軍那邊等不及就要過來了,到時候上麵怪罪下來就麻煩了。”惠鬥道:“軟法子得你來。好,現在交給你了。”
李斯走過去,向太史臻作了個揖道:“太史,我們奉令把你帶到鹹陽,有事需要和你合力去辦。我們不會為難你,跟我們走如何?”太史臻眨了眨眼道:“我不去,怎麼樣?”李斯麵露難色道:“我們秦國軍隊的規矩,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我們秦王既然有這樣的詔命,我們執行不了,弄到最後,就隻有……隻有眾人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太史臻眼中光芒一閃,“我身逢亂世,卻一輩子沒見過戰爭和打鬥,呆在守藏室裏早就悶死啦!不如,我們狠狠鬥一場,來個兩敗俱傷,最後同歸於盡?哈哈。”
李斯和書吏們都吃驚地看著他,但見他臉上露出一副調皮的神色,像是一個頑童在玩戰爭遊戲前的那種神態。一個書吏對史執古道:“太史怎麼了?”另一個書吏道:“就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又一個書吏說道:“好象他身上真的有兩個人。這個人我不認識,我隻認識以前的太史臻。”史執古道:“別胡說,看著太史臻,他要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肯定不會錯。也許他有計劃呢!”
眾書吏想想,都連連點頭。作為周朝史官,太史臻的識見可謂天下獨步,不用說現在各國的金書隸書,不用說夏商時的甲骨文,不用說三皇五帝的類似文字的圖畫、圖案、符號,不用說更多的畫在陶器骨器上、刻在岩石泥板上的古怪文字,就是那些來自神州四海之外的雪山以西的古怪文字,他也能夠破解十之八九。有那樣的識見,又該有何等的智慧?在他的腦袋裏,該藏有多少神秘物事?用得著害怕嗎?
惠鬥已氣得不能抑製,揮舞秦軍特有的青銅長劍,朝著太史臻狂砍亂斫,但次次都劍落無聲,砍在他麵前兩步開外的地方。李斯皺著眉沉思:“這要怎麼對付?”以兵家的經驗,從未有過這般的功夫相鬥,戰場上的殺伐、家族間的械鬥、部落中的群戰、對東夷南蠻西戎北狄的征討、對強盜的圍剿掃蕩,格鬥、博擊、埋伏、突襲、攻城、渡河,兵家擅長的是這些事情,麵對麵的打鬥,也隻會出現刀來劍往、戟來矛去、箭飛石閃的情形,像這樣的內家功夫,當真把本來就見識還不廣的兵家弟子李斯給看傻了。
太史臻見秦軍無可奈何,兩臂往前猛力一推,那道箭牆隨之往前移動,撲向秦軍。頭排的軍士嚇了一跳,往後一跳,踩到後排軍士的腳背。後排軍士“哇哇”直叫。
李斯把手往前上方指指:“把箭往上射!”惠鬥看著他手指的方向:“越過氣牆,落下來,再彎到他頭上?”李斯點點頭。惠鬥喊:“弓弩隊,往上瞄準!”用手示意瞄準的方向。弓弩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上把弩對準、上箭。
太史臻一看,臉色大變:“夠狡猾!”雙臂往上抬,那道箭牆隨即像閘門一樣向上移動。李斯剛失望一下,忽然臉上喜氣洋溢。他衝到惠鬥耳朵邊,一隻手指著太史臻的雙腳。惠鬥一看,哈哈大笑。原來箭牆上移,地麵以上幾步範圍內露出破綻。他招手示意幾個弓弩手,貼地瞄準。一聲“射”下處,上麵箭雨紛紛,下麵箭波洶湧。
隻聽到“啊!啊!”兩聲,太史臻腿部中箭,仰天跌倒,那氣牆倏地收了,粘在上麵的弓箭嘩啦全部跌下。太史臻咬著牙關,看惠鬥挺劍刺向他的脖子,忽然用腳一蹬,身子向後平地滑出數步,又一蹬,再滑出數步。
惠鬥不由分說,緊緊追上去,一劍接著一劍直刺。太史臻步步退縮。李斯看到這裏,喊道:“他沒有力量了!快追。”眾秦軍揮戟趕上,登時把太史臻團團圍住。其中一個秦軍長戟一甩,正觸在太史臻腳背上,登時把他釘在了地上,再也不能移動。太史臻雙腿一腳鮮血直冒,幾次運力都徒勞,已然明白,一旦身體出血、疼痛,內功就使不出來。他絕望地望著天空,想自己剛才的得意是多麼可笑,以為看書真可以看出天下絕世無雙、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內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