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夢都是假的，不能當真。”江清芷的情緒有些失控，楚心悠連忙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
江清芷低垂著眸子，唇角微微扯動，她想回楚心悠一個微笑，但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反而將臉上的表情搞得更難看了些。
“悠悠，不用安慰我了。是真是假，我心中自有論斷。”
江清芷看向俞明忠的墓碑，“這個傻子脾氣強，我怕他真的在那座橋上等我三四十年，所以求了那團黑霧，想辦法讓他入輪回。”
楚心悠、江竹安靜的在一旁聽著。
輪回轉世這套說法大多數人還是不信的，比如內心覺得荒誕但自覺“看破不說破”的司徒浩然。
也有半信半疑，希望有來世，又怕這“來世”根本不存在的秦乂。
可對於江清芷的家鄉來說，是相信人有前世今生，死後能夠輪回轉世的。
即便江清芷受過高等教育，早已不相信這套說法，但麵對愛人的亡故，此時的她無比希望家鄉的說法是真的。
而她的那個夢，或許就是潛意識裏的自我成全。
楚心悠和江竹對視了一眼，顯然，對方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不過，若是能讓她從悲痛中走出來，重新振作，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其實，我隻是想最後再送送他……”
江清芷聲音沙啞，不舍地收回目光，額頭抵著江竹的肩膀，無聲泣淚。
“可是他看不到我……”
“永遠也看不到了……”
江竹看著這樣的江清芷，本就破碎不堪的一顆心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貫穿了心髒，就連呼吸都在叫囂著疼痛。
“不會的，媽，你們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一定能重逢的，一定能重逢……楚楚，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她伸手緊緊抱住江清芷瘦弱的身子，一邊慌亂又毫無章法的靠著本能安慰江清芷，一邊回頭看向楚心悠。
眼眶被漫上來的淚水氤氳，她的視線早已模糊不清，無助的眼神像是犯了錯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孩子。
暖黃的燈光下，那個隻比她矮一點點的人影輕輕抬手，一點一點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眼淚，最後把手輕輕落在她的頭頂，很溫柔很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是，一定會的！”
她的聲音太過堅定，以至於江清芷都從江竹的懷中抬起頭，愣怔地看向楚心悠。
“我記得，江小豬向來很堅強，即便和人打架打輸了都不會哭呢。”
楚心悠輕輕擦了擦江竹凍地通紅的臉蛋，看向江清芷：
“不過，再堅強的小孩在父母麵前都不用堅強，他們有放聲大哭的權利。”
“對嗎？老師。”
江清芷此刻才猛然清醒，她的女兒江竹，在十三歲的時候父親亡故，母親成為植物人後，是扛著雙重打擊，清醒、孤獨卻又無比堅強的獨自生活了十年。
這十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她哭了多少回？
三千多個日日夜夜，她有沒有絕望害怕過？
會不會羨慕別人都有爸爸媽媽陪伴，就她沒有？
天哪，她都做了些什麼？
為什麼醒來的第一時間沒有好好關心她？
她該承受多大的打擊和心理壓力啊！
江清芷雙手覆上江竹的臉，輕輕摩挲著臉上殘留著的淚痕，眼神中滿是愧疚和心疼。
都說女肖父，江竹的臉和俞明忠至少有七分相似，隻不過臉型隨了母親，小巧精致，中和了那種肅然之感，添了些許柔婉。
醒來那麼長時間，她還是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女兒的樣子。
她忽略了她那麼長時間啊！
江清芷用力把江竹摟進懷裏，像兒時無數次摟她入懷那樣，輕拍著她的背：
“孩子，想哭就哭吧。”
“媽媽不是個合格的媽媽，讓你獨自承受一切那麼多年，媽醒了還要你陪著媽傷心難過……”
“以後我們好好過，好好活，還要一起去找小君書……”
“對，你不是說你長大了要去學法律，要讓陷害你爸爸、偷走小君書的壞人都被繩之以法嗎？”
“還有啊，你後來還說要去學醫，要治好像爸爸那樣的病人……”
江清芷垂眸看向江竹，眸子裏盛滿了溫柔：“媽媽會和你一起，你在，媽媽就什麼也不怕了。”
“媽……”
多年來僅懸一線的心理圍牆終於在此刻全麵崩塌，江竹她隻想大哭一場。
狠狠地，
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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