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誇了別誇了……”柳青陽擺擺手,“我自己什麼德行,我有數,真的!”

“你還不知道自己的長處,柳青陽,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孩子,如果我們不是因為這種機緣相處的話,我希望可以好好認識你——腿還疼不疼?”

柳青陽搖搖頭。剛才疼得火燒火燎的地方,仍然帶著梅道遠手上的溫度,像是父親一樣的溫度。柳青陽喉間吞咽了兩下,有些話,終究憋了回去。

“你回吧,有空可以來找我推推手,別再和東叔抬杠啦,你打不過他的。”

“我還沒說要走呢。”

“難不成,你真有事要說?”

“真有啊!”柳青陽皺起眉頭,“您也知道,我是為了股份的事情,想幫陳一凡,才故意投反對的,所以我不是來認錯的,我來是想說……”他看了看梅道遠,梅道遠溫柔地回望著他。

“我就想說,陳一凡根本不喜歡梅恒!他們倆騙你的!”柳青陽假裝對桌子上的報紙產生了興趣,避開梅道遠的眼睛,臨時決定改口。他忽然不確定要不要說出真相了,麵對梅道遠,他第一次覺得膽怯。

梅道遠緩緩站了起來:“你為什麼要撒謊?”柳青陽往後躲了一步。“你知道了什麼事,以至於對我難以啟齒?”梅道遠走過來,忽然提高了聲音,“柳青陽,你的長處就是你最大的缺點,你內心澄澈,初心赤誠,所以你根本不會撒謊。你寧可被東叔教訓了一頓都要見我,這件事對你來說一定是很要緊的,然而你又退縮了——陳一凡和梅恒是不是戀人,這無關緊要,我兒子已經不在了——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柳青陽跌坐進梅道遠的椅子裏:“梅先生……我……我不太想說了。”

梅道遠淒然一笑:“關於梅恒?”

柳青陽悄悄攥起了拳頭。

“是了,梅恒,也隻有這件事能夠再次刺激到我——這又是什麼計劃嗎?”

“不是!”柳青陽喊了出來,“梅先生,相信我,我隻是為了幫一凡找到真相,這不是任何人的任何計劃——我再也不想參與什麼計劃了,我想做自己。”

“那你告訴我,”梅道遠的眼神重新溫柔起來,“你作為自己,柳青陽,你覺得我應該知道這件事嗎?”

柳青陽沉沉地歎了一口氣,目光不經意落在桌上的一摞醫療報告單上,有幾行字嚇得他都顧不上遮掩偷看的行為,一把抓起來看了個仔細:“這是……梅太太……”

梅道遠從他手裏接過報告單,反扣在桌麵上:“是的,笑妍腦部的腫瘤突然增大,已經影響了她的記憶和行動能力,按照醫院的估計,我能做的隻有臨終關懷了。”

柳青陽捂著自己的嘴。

“我有心理準備,但是笑妍沒有。她的人生永遠在那天反複著,現在因為這個腫瘤,她連一天都過不完整,早晨說的事情,下午就忘記了。生活對她來說,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徒刑,可她不知道,她以為走下去,走到底,梅恒就回來了。”

柳青陽的鼻子酸疼難忍,攥著的拳頭捏緊了又放開。他不知道為什麼麵前的人要經曆這麼多次的傷害,但是如果他現在不說出真相,就等於用謊言把梅道遠圈在同樣的監獄裏消耗,任憑他耗盡最後的生命。

“梅恒是被謀殺的……”柳青陽抬起頭,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買凶的人,是一凡的爸爸,陳教授……”

梅道遠的身體輕微地晃動了兩下。許久,他緩緩抬起手來,抹掉了柳青陽的眼淚:“好了,你該回家了,去……和一凡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