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陽不知道他們父女在醫院的那次見麵,然而卻能感受到陳一凡混著難過的決然,他和陳一凡貼得更緊了些:“他是他,你是你,那老狐狸做了什麼……哎,不對,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爸的……”
“這沒什麼。”陳一凡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如果罵他能彌補他做錯的事,我早就罵了。無可彌補的錯,確實應該付出應有的代價。別誤會,我不是在因為要和我父親對立而矛盾,正相反,我覺得我能做的,實在太少了。”她的目光飄向書架上那張梅恒的照片,梅道遠不喜歡擺兒子黑白的遺照,那是一張梅恒十八歲時得了推手冠軍時的照片。隔了這麼多年,凝固在照片上的笑容依舊燦爛,那少年似乎在跟她招手:“一凡姐,我喜歡你呀。”
柳青陽也意識到了她在看梅恒,他又看了看梅道遠,發現梅道遠在看他,目光中的留戀和難過又似在看自己死去的兒子,於是柳青陽深吸一口氣,幹脆利落地對陳一凡說:“不是你害死梅恒的,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和你沒關係,你別再鑽牛角尖了好嗎——”
這句話陳一凡聽了很多次,但是這次是在梅道遠的書房,甚至當著梅道遠的麵,她猛然回頭看向梅道遠。梅道遠卻隻是低頭喝茶,隔了好幾秒鍾才若無其事地指了指東叔剛剛送過來的茶點:“一凡,嚐嚐這個,酥皮豆沙的,以前你最喜歡。”
陳一凡知道這就是原諒了,梅道遠終究放下了她當年少不更事的背叛,不再把她當作害死梅恒的幫凶,她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哭得像個小朋友。柳青陽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向梅道遠揮了揮,用口型說:“謝啦,老頭。”
梅道遠想哭又忍不住要微笑,原諒無辜的人,某種程度上也是對自己的救贖,甚至,還有和梅恒一樣神采飛揚的柳青陽,對他露出那麼真摯燦爛的微笑。他喝幹了那杯茶,才問柳青陽:“說說眼前吧,你打算怎麼辦? ”
“我得見見劉念,跟他談談。”柳青陽也嚐了一個據說是陳一凡最喜歡的酥皮點心,果然很好吃,他舔了舔嘴角的酥皮,“其實他那人也沒有特別壞,就是走錯了路,讓你爸給利用了。”
“你想跟他說春雨的事?”陳一凡搖搖頭,“沒用的。我最了解劉念,他這個人,就算知道自己錯了,寧可再錯下去, 也不會向別人承認做錯了。你這樣做,隻會更加刺激他。更何況……他和春雨現在,可能已經在一起了……”
“那也太糟糕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春雨。”柳青陽撓撓頭,又摸了一個豆沙酥皮的點心,邊啃邊說,“他那麼執著於明德和理想國,真要是毀了,他也會很難過吧?”
“就算是,他也沒得選。”陳一凡想起了劉念當時要炸掉理想國時的決然,不得不承認,柳青陽說的有道理,“然而,我父親在他背後,操縱的不僅僅是他,還有四大集團,如果劉念不按我父親說的做,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怎麼覺得,劉念這麼可憐呢?”柳青陽把求助的目光投遞到梅道遠那裏,“冤有頭債有主,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分清楚主次。”
此時東叔又進來給他們續茶水,還切了一盤水果,梅道遠從手腕擼下他一直把玩的手串,遞給柳青陽:“你是應該見見劉念,順便,把這個給他。”
東叔一震,手裏的茶壺差點掉在地上,漾出的開水燙到了自己的手腕也渾然不覺。陳一凡連忙站起來幫他。柳青陽疑惑地拿著手串,還沒來得及問,就被梅道遠下了逐客令:“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們先回去吧。”
說完,梅道遠放下茶杯,轉身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