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流(3 / 3)

“相當好吃。”尼德·蘭插嘴說。

“第二目,”龔賽伊繼續說道,“腹鰭目,腹鰭垂在腹下,位於胸鰭後向,而不是長在肩骨上。這一目分為五科,包括絕大部分淡水魚。典型的有鯉魚、白斑狗魚。”

“啐!”加拿大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盡是些淡水魚。”

“第三目,”龔賽伊繼續道,“短鰭目,腹鰭連在胸鰭下,並且緊懸在肩骨上。這一目包括四科。典型的有鰈魚、黃蓋鰈、大菱鮃、菱鮃和鰨魚等。”

“都是些味道鮮美的魚,好極了!”捕鯨手大聲叫好。他隻知道從食用的角度看待魚類。

“第四目,”龔賽伊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無鰭目,體長,無腹鰭,皮厚、常粘糊。這一目隻有一科。典型的有鰻魚、電鰻。”

“味道一般,極其一般!”尼德·蘭插嘴說道。

“第五目,”龔賽伊說道,“總鰓目,鰓完整、靈活,鰓呈簇須狀、成對沿鰓弓排列。這一目隻有一科。典型的有海馬,海蛾魚。”

“這魚難吃,一點也不好吃!”捕鯨手應答道。

“最後,第六目,”龔賽伊說道,“固頜目,頜骨固定在頜間骨一側,形成上顎。上顎的顎弓與頭蓋骨連在一起,固定不動。這一目魚沒有真正的腹鰭,隻有兩科。典型的有單鼻魨、翻車魨。”

“用鍋煮這種魚連鍋都會被糟蹋掉!”加拿大人叫嚷著。

“你明白了嗎?尼德友。”學者龔賽伊問道。

“一點也不明白,龔賽伊友。”捕鯨手回答道。“不過,你盡管接著說吧,你這個人真有趣。”

“至於軟骨類,”龔賽伊不慌不忙地接著說道,“它們總共隻有三目。”

“那太好了!”尼德說道。

“第一目,圓口目。兩顎相連,形成一個活動的圓環;魚鰓上有許多小孔。這一目隻有一科。典型的有七鰓鰻。”

“愛吃的人挺喜歡吃的。”尼德·蘭應答著。

“第二目,橫口亞目,鰓同圓口目相似,下顎可活動。這一目是軟骨類中最重要的一目,包括兩科。典型的有鰩魚和角鯊。”

“什麼?”尼德·蘭大聲叫嚷著,“鰩魚跟鯊魚歸在同一目?好吧,龔賽伊友,為了鰩魚,我勸你不要把它們放在同一個魚缸裏!”

“第三目,”龔賽伊沒有理睬他,繼續說道,“鱘魚目,鰓旁長有鰓蓋骨,通常隻能開啟一條縫隙。這一目分為四屬。典型的有鱘魚。”

“好啊!龔賽伊友,你把最好吃的魚放在了最後。起碼,我是這麼認為的。全說完啦?”

“是的,完了。好尼德,”龔賽伊回答說,“不過,我得提醒你,你雖然知道了這些知識,但其實仍是一無所知。因為科又能細分為屬,屬又可細分為亞屬、種、變種……”

“瞧!龔賽伊友,”捕鯨手身體俯在玻璃板上叫道,“瞧,那麼多種魚遊過來了!”

“真的,是魚!”龔賽伊叫喊起來,“我們像是在水族館前觀賞!”

“不對,”我糾正道,“水族館隻是一個籠子,可這些魚是自由的,它們像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鳥兒!”

“哎!龔賽伊友,請你說出它們的名字,說呀。”尼德·蘭嚷道。

“我可沒有這個本事。”龔賽伊回答說,“這就要請我的主人出場嘍!”

其實,這個可敬的小夥子,這個走火入魔的分類狂,根本不懂得博物學。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區分金槍魚和舵鰹。總之,他和加拿大人完全相反,後者倒能夠毫不遲疑地說出所有這些魚的名字來。

“這是一條鱗魨。”我說道。

“像是一條中國鱗魨!”尼德也不甘示弱。

“鱗魨屬,硬皮科,固頜目。”龔賽伊低聲說。

尼德和龔賽伊要是兩人的知識能合在一起,那麼肯定是一名出色的博物學家。

加拿大人沒有說錯。確實有一群鱗魨,身體扁平,表皮粗糙,背鰭帶刺,在鸚鵡螺號周圍遊來遊去,晃動著兩側尖刺密布的尾鰭。沒有再比它們的花紋更令人歎為觀止的了:上灰下白,金色的斑點在螺旋槳打出的昏暗的旋渦裏閃閃發光。在鱗魨中間,有幾條鰩魚擺動著身子,活像一塊迎風招展的桌布。在它們當中,我欣喜若狂地發現了一條中國鰩魚,它上半身呈暗黃色,腹部為粉色,眼後兩側各長有三根刺。這是一種珍稀品種,在拉塞佩德那個年代甚至還不相信這種魚的存在,拉塞佩德本人也隻是在一本日本畫冊中見過這種魚的模樣。

在兩個小時內,鸚鵡螺號受到了一支浩浩蕩蕩的水族部隊的護衛。在它們戲耍、跳躍,競相比美、比亮、比快的時候,我得以辨認出綠色的隆頭魚,有兩條黑紋的緋鯛,弓形尾、背上有紫色斑點的白蝦虎魚,身體碧藍、頭部銀白的日本鯖魚——是日本海域裏值得稱道的鯖魚,僅碧藍一詞就勝過任何描寫——魚鰭黃藍斑斕的條紋鯛,尾鰭有一條黑紋的帶紋鯛,線條典雅的環紋鯛,嘴活像笛子一樣的笛嘴魚或海山鷸——有幾條足有一米長——日本蠑螈,多刺海鱔,以及眼睛小而有神、大嘴利牙、六英尺長的海蛇,等等。

我們始終讚歎不已,興致至極,驚歎聲此起彼伏。尼德叫出魚的名字,龔賽伊則加以分類。我卻為這些魚兒優美的遊姿、斑斕的色彩而陶醉。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機會,能到現場觀賞自由生活在自然環境下的動物。

我不可能一一枚舉所有這些令我眼花繚亂的魚兒,它們簡直就是日本海和中國海裏的全部魚種。彙集到這裏來的魚比天空中的鳥還要多,它們無疑是被光芒四射的電光吸引來的。

忽然,客廳重又亮如白晝,鋼鐵防護板重新被關閉,迷人的景色也隨即消逝。但是,很久很久,我卻仍然沉浸在夢幻之中,一直到我的目光注意到壁板上懸掛著的儀器,頭腦才清醒過來。羅盤始終指示著東北偏北方向;氣壓計指示著五個大氣壓,相當於50米的水深;而電動測速儀表明潛艇的時速是15海裏。

我在等候尼摩艇長,但他沒有露麵。這時,時鍾敲響了五點。

尼德·蘭和龔賽伊回他們自己的房艙去了,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裏已經為我準備好了晚餐,有美味的玳瑁湯、白切羊魚肉、單做的羊魚肝——味道可口——還有金鯛脊肉——我覺得比鮭魚好吃。

這天晚上,我一直在看書、做筆記和思考。後來,睡意襲人,我便和衣躺倒在鋪著大葉藻的床褥上,酣睡了過去。此時,鸚鵡螺號正在穿越湍急的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