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那天總算熱鬧起來,雖然氣氛並沒有多少好轉。
我住在紀容輔小時候的房間,紀容輔住在我隔壁。
經過昨天的教訓,我決定今天不要再在客廳盤桓,幹脆躲在樓上房間裏,拿著筆記本玩,反正這家裏什麼事都是傭人做,我也沒什麼可幫忙的。
紀容輔今天閑下來,跟我看了一天電影,我看得頭昏腦漲,大概是看我實在太無聊,紀容輔忽然拉我起來:“走,帶你去看一個地方。”
我跟著他在紀家院子裏穿行,這才發現後麵花園裏還別有洞天,這樣看來其實紀容澤對紀家並不是毫無感情,這花園裏的假山跟他自己那個院子裏的其實很像。
“我小時候常在這玩。”紀容輔帶著我穿行在回廊裏,大雪紛紛揚揚落下來,後花園裏種了一棵高大的銀杏樹,已經落光了葉子,隻有零星幾片葉子在風裏搖曳。
冬天的空氣冷冽,天空灰蒙蒙,紀容輔替我圍好圍巾,拉著我走到雪裏。
厚厚的雪踩起來咯吱咯吱地響,四麵都是院牆和建築,這個花園像是被圍起來的一方小天地,我直到站在雪裏,還有點懵。
“我走的時候這棵樹還沒這麼高。”紀容輔站在樹下,抬頭往上看,指給我看樹幹上的一道痕跡:“看,還在這呢?”
“破壞樹木。”我一邊吐槽他,一邊很幼稚地湊過去看,隻看見一條不甚清晰的橫線:“這是什麼?”
“我想跟這棵樹比一比,看誰長得更快。”
“現在看來是樹贏了。”我笑著比一比他頭頂。
紀容輔抓住了我的手,也笑了起來,我把手放進他大衣口袋裏,站在雪裏安靜地跟他接吻。
葉寧說紀容輔在英國有個莊園,說他是在那呆久了,舍不得了,幹脆把那一片都買下來了。我一直很想去那看看,就像我剛剛忽然有一個瞬間,很想帶紀容輔回我的老家,帶他去看看那個江南的小山村,看我姥姥家門口的那條小河,河邊的青草一直垂到水麵上,春天的時候,河裏會長滿野生的水芹菜,我想帶他去看我上學的那個學校,看我小時候上課的教室,長方形的木頭課桌,和桌子中間用小刀刻的那條三八線。
命運是如此奇妙的東西,我們原本是這世界的兩個角落裏互不相關的陌生人,此刻卻站在這裏,想著要一起度過餘生。我不由自主地想看看我錯過的他那二十五年的人生,我猜他也想看看我的。
不然他不會帶我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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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晚飯的時候,總算熱鬧起來。
我竟然隱約聽見了鞭炮聲和禮花聲,天黑得很早,飯卻沒有很快擺上來,我正疑惑呢,看見紀容澤從一邊坐著輪椅出來了,頭發上還有點濕漉漉的,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回去:“幹嘛?”
“你的新衣服呢?”他好整以暇地問我。
“新衣服?”我這才發現他穿的是西裝,和紀容輔全然不同的風格,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衣。
“吃個年夜飯為什麼要穿新衣服。”我反過來笑他:“幼稚。”
紀容澤瞪我一眼,大概他家過年不僅要穿新衣服還不能罵人,默默忍了下來。
我說紀容輔怎麼忽然消失了,原來是換新衣服去了。
我又跑到樓上,紀容輔房間竟然沒關門,浴室燈亮著,我想了想,還是沒進去,站在外麵問:“紀容輔,你在嗎?”
水聲停了下來。
“怎麼了?”
“你那件藍色襯衫借我穿。”
浴室的門被拉開了。
紀容輔腰間圍著浴巾,裸著上身,身上還帶著熱騰騰的水汽,站在門口看著我。我每次看到這場景都有早起跑步練肌肉的衝動,一般這衝動都會在第二天早上鬧鍾響起來的那一刻自動打消。
反正紀容輔的就是我的,我何必這麼辛苦去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