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裏握著木棍,麵色如土,兩腿微微打顫,泄露出她的懼怕。
“紫璃你怎麼......”薛魚驚訝之餘,隻覺眼下困境更加棘手,折了她便罷了,還拖了紫璃下水。
“小姐,你趁亂逃走,我來引開他們。”紫璃附耳低語,將一枚玉佩塞到薛魚手中,是薛魚生母雲姨娘留下的遺物。
觀音廟下山的路隻有一條,紫璃抱著僥幸之心一路問詢,幸而強盜行事並不周密,有路人為她指了方向。
她一路尋來,發現沿途撒有零星的饅頭碎,便知是薛魚留下的痕跡,循跡而來,在破廟十裏外撿到了玉佩,找到了這裏。
紫璃目光飛快從強盜身上掠過,一邊撲攔過去,急速把薛魚往門口方向推。
強盜警覺,一人反手一扭將人扣住,另一人快速堵住薛魚,三兩下便把她抓回。
“該死的丫頭,一起解決掉!”強盜揉了揉悶疼的肩臂,罵罵咧咧。
薛魚見勢不妙,大聲呼救,“救命!救命!”
可兩個七八歲的孩子怎會是兩個身強力壯的強盜的對手?
強盜不耐煩地鎖住薛魚的脖子,瞬間用力,薛魚隻能艱難地發出“呃”的聲音,呼吸漸漸困難。
“小姐!小姐!你放開我們小姐......”紫璃在強盜手裏掙紮,淚如雨下,卻也無能為力。
日暮將黑,荒廢的茅屋籠罩在陰惻惻的黑暗裏,屋中那堆臨時堆起來的火也逐漸熄滅,隻餘一簇微弱的火苗。
薛魚看了一眼紫璃,緩緩閉了眼。
這樣也好,死了也算是種自由。
“何人在此放肆?”忽然聞得一聲詰嗬。
葳蕤火光中,一人持劍而入,輕盈似風,不過是個少年,穿一身白色長衫,黑發以一把烏黑的木簪束起,一派清風朗月,凜然正氣。
薛魚渙散的眼眸裏,隻落了一片白衣勝雪,雖看不清那人的臉,卻覺心安。
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鬆了些,她貪婪地大口呼吸了起來。
白衣少年眉間微蹙,身旁有一長者,三十而立的歲數,氣質脫俗,像不食五穀的高人逸士。
“哪兒來的臭小子,作甚擋大爺殺人?快滾!”眼角帶傷疤的男人橫眉豎眼,一肚子的火,心中直悔未早點把這兩個麻煩解決掉。
少年握住劍鞘的手緊了緊,對男人的粗鄙之語感到不悅,“此處離府衙不遠,在此處行不義之事,就不怕惹禍上身?”
“爺怎會怕這些?你小子毛都沒長齊,爺爺我勸你別趟這渾水,快走!”男人戲弄地挑了挑眉,額間褶皺如同蠕蟲爬行,加劇臉上的陰獰瑟殺之氣。
“放了她們。”少年看似溫和勸服,口吻卻不容置喙。
強盜們相顧一眼,不約而同對眼前的清朗少年露出鄙夷之色,嘲諷大笑。
先禮後兵,雲湞麵色一凜,後撤一步。
“那便對不住了。”
劍出鞘,隻見劍光一閃,劍如遊龍一般躥了出去,那二人相顧失色,趕忙丟下手中人,抽刀抵擋少年的疾疾攻勢。
劍氣在少年四周遊走,灰塵騰地而起,攪得空氣濁躁了起來。
薛魚被紫璃扶著,才恢複了些意識,看到少年與強盜纏鬥激烈,急得冷汗直流。
刀光劍影中夾著刀劍擊鳴之聲,少年攻守自如,似乎毫不費力。
淩厲劍端飛快翻旋,挑得強盜手中的刀“咻”地飛出數米遠,更將二人身上的衣服撕劃出無數道口子,卻未傷及皮肉。
強盜被那精湛的劍術驚得目瞪口呆,栗栗危懼,一把癱跪在地上,麵如土色,連連求饒,“小兄弟饒命,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
“今日且放你們二人一條性命,請二位好自為之。”少年冷漠說道,長劍當空一劃,幹淨利落地繞過兩人喉結,“嗤”的一聲,完美入鞘。
旋即,二人脖子處赫然出現一道血痕,一點點往外冒著血。
那少年下手再重一分,隻怕二人早已斷喉而亡。
“快走!”二人驚魂未定,卻很快定了下來,捂著傷處逃之夭夭。
“你們無礙吧?”雲湞望向薛魚主仆二人。
薛魚、紫璃順勢便跪在二人麵前,磕頭拜謝,“請受薛魚、紫璃一拜,謝兩位救命之恩。”
“快起來,這怎使得?”羅不悔忙道。
雲湞扶起狼狽的兩人,淡淡一笑,“我與師父行善不是為了看你們磕頭,快起來吧。”
薛魚抬頭,恰好望進少年盈盈的笑意裏,不覺呆住了。
劍眉星目,清雅不凡,薛魚暗歎自己從未見過這樣好看又和煦的少年,更難得的是他明明年紀尚小,卻讓人覺得成熟持重,心生倚賴之感。
“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可是與家人走散了?”羅不悔俯身問道。
看麵前兩個孩子單薄瘦弱,身上的衣裳破舊,不免心生憐憫,更有些驚疑。
此事似乎另有隱情,看著不像拐帶人口,也不像劫財,賊人又一副無法無天、有所依恃的樣子。
想不通那賊人出於何種目的,要殺兩個身無長物的髫年幼女。
薛魚怔怔地看了一眼羅不悔,眼皮低垂,可憐巴巴。
見兩人沉默,羅不悔隻好又問,“你們住在哪裏?”
薛魚搖了搖頭,咬著唇,一臉蒼涼無措,“恩人,我......”
回去嗎?不,出了薛府,誰還想回去做繼續當那個命似草賤的薛家小姐?
以嫡母對她的厭惡程度,即便有大姐姐說情,她離府之事未必就順風順水,不如趁此天賜良機,浪跡天涯去,憑他結局是好是歹,豁出去恣意張揚地活一把,便是不枉此生了。
“恩人,我與小姐乃是珣陽薛家之人,小姐她今日陪夫人外出遭賊人擄劫,才流落此處。”紫璃道。
眼前的小姑娘稱呼身旁那身著素樸的孩子為小姐,羅不悔長眉微挑,稍顯震驚,連雲湞都往薛魚身上多瞧了一眼。
薛魚輕輕按過她肩頭,輕聲道,“紫璃,從此刻起,我們不再是薛家之人,這外麵才是我們的天地,我們另尋一種活法吧!”
是慫恿,也是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