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終究隔著一層肚皮,實在不堪琢磨。

雲樂舒滿臉凝重,心裏沉甸甸的,沒想到自己偶然誤入了這茶樓,竟得了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還事關黨派勾結和自己的生死大事。

楚天盈拱手,一派恭維之態,“大將軍和熹珍夫人要她死,我們絕不叫她活,她若敢露頭,定叫她有來無回,韋侍郎盡管放心。”

那文淵聽了這話又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心歎道,那樣的絕世美人,卻喊打喊殺的,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韋顯宗又是幾杯下肚,酒意襲來,聽了楚天盈那聲諂媚的“韋侍郎”,突然又發了氣性,悶聲朝楚天盈吼道,“姓楚的,別再喊什麼韋侍郎了,去他娘的工部侍郎!老子好端端一個兵部侍郎,非調老子到工部,叫那什麼藍玄接了老子的職,讓老子受那些同僚恥笑!他家世代好好兒地在南邊領兵,軍功赫赫,又是炙手可熱的都護將軍,自有他家的兵馬無數,染指我兵部軍權作甚?真他娘窩火!”

楚天盈受了一驚,連忙賠笑道,“韋大人莫氣,這不也是平調嗎,怎麼那起子有眼無珠的敢恥笑於你?”

文淵作為兄弟也不願見楚天盈直愣愣地觸自己表兄的黴頭,忙遞了眼色示意他別再說了。

這件事可是表兄的忌諱,楚天盈見他朝自己擠眉弄眼,才閉緊了嘴巴,隻與薛錦一樣埋頭喝起酒來。

韋顯宗卻是不吐不快,似含了火炮般嘭嘭作響,咄咄直言,“什麼平調?分明是貶謫,老子手裏所有兵權,全歸了那藍玄調遣,工部侍郎?聽起來倒是好聽,人人都說工部管了天下的城郭、宮室、舟車、器械、錢幣、河渠,更兼管軍器所,也因此,義父才沒有過多插手我調任之事,誰知道我將兵權交出後,公孫朔那老匹夫卻把諸項實權緊緊握在手中,隻把那文思院貢物、器皿的督造之事交予了我,我如今分明就隻是個工部的提點小官罷了,空有個響當當的名頭,什麼侍郎,屁都不是!偏又有苦說不出,憋悶得很!”

楚天盈悶頭聽著,戰戰兢兢的,不敢輕易搭話,文淵又斷斷續續走著神,便無人接他的話茬。

倒是薛錦,忽然諂笑道,“大將軍手中還有西北屯兵呢,況且我薛家及前太子呂氏舊部仍有些勢力至今尚存,又有將軍威望冠頂,稍加梳籠也並非難事,何必忌憚那兵部所掌兵馬?往後再想辦法奪回便是,有的是辦法,伐獻一戰,君上不也遣了驍兵騎過西北嗎,隻需費心想些由頭罷了。”

韋顯宗倒在身邊女人的懷裏,不發一語,麵色卻好了些。

薛錦又道,“至於兵器、錢幣鑄造之權,雖未得,卻不值一談,金陵有楚大人與文家協辦,那冶煉場既鑄得器皿貢物,便鑄得銀錢兵器,不過便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罷了。”

韋顯宗看向薛錦的眼神微微一變,楚天盈和文淵亦覺察出此人識明智審,膽識過人,堪為謀士之才。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挑唆我等私造禁品!”韋顯宗怒氣衝衝,嚇得幾位嬌娘垂頭顫抖,眼中卻透露出一分欣賞來。

薛錦忙俯身認罪,“屬下妄言,請大人責罰。”

韋顯宗卻緩了麵色,擺手道,“罷了。你隻記住,此等狂言再莫與他人道。”

心裏卻暗暗慶幸當日因見他落魄潦倒又思及薛家與君亦止之間宿仇難解,想著他日或有用上薛家的地方,給了他一個職務,將他收為己用,他若是忠心不二,倒是可以培養成得力幹將。

雲樂舒聽到這裏隻覺震驚不已,這薛錦竟敢提這樣的建議。

圖璧向來嚴禁私人開采冶煉,難不成他們想動用官營冶煉場造私物,或隱占私役,令工匠私造器物?

真是膽大包天。

圖璧為杜絕此類事項,頒發了諸多類似榷鐵榷銅法的條例,規定“無引私販者,杖六十,沒官,內一半折價付告人充賞。偽造引者,同偽造省部印信論罪,宮給賞鈔二錠付告人。客旅赴冶支引後,不批月隻出給,引外夾帶,鐵沒官。鐵已賣,十日內不赴有司批納引目,笞四十;因而轉用,同私鐵法。”最嚴重的還要殺頭抄家,這還是尋常的冶煉品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