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頁是有關冶煉場征用官用役使及工匠數量、分配的呈文,蓋的是金陵府的印信,另外一頁好似是從哪裏撕下來的,有數角殘缺,記錄的是冶煉場實際的役使工匠數量,甚至還有詳盡的出礦數額、冶煉品類和出品數量,蓋的卻是楚濮本人的印信。

她才略略一看,便覺得其中大有蹊蹺。

冶煉場實際的工匠數量竟比信裏提及的數量少了大半,那麼官府真金白銀雇來的人去了哪裏?

還有一張,隻寫了寥寥數語,她快速讀罷,頓時心潮澎湃,像是得了莫大的喜訊,連呼吸都帶了些微顫。

“雲湞已由汴州轉至槐裏,客居嶂子塢藥靈街九巷,請槐裏閣中諸人時刻戒嚴,若有雲樂舒蹤跡,即刻上報,切記勿傷及、勿恫嚇,溫而拘之,以待示意。”

落款是一個“引”字。

原來他是閑引閣的人,他私下在查金陵冶煉場有人以權謀私、官役私用一事,卻慘遭拘禁、受盡拷打。

雲樂舒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咬了咬牙,決定救他,又重新出了雅間,冒險去雜物房翻找藥物。

雜物房一般隨著樓裏的打烊時間上鎖,這時候應該也已經上了鎖。

雲樂舒避開一樓灑掃的三兩夥計,偷偷溜到後院雜物房,又用袖中的銀針撬了鎖,一頓好找才勉強找了些布條和傷藥。

她上了樓又想起自己繡閣裏還有下午鶯兒送來給她定神的參湯,便慌慌張張地回繡閣去取。

她自是不知,嶽暻正站在角樓回廊的暗處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來回奔忙。

待給閑引閣那位小兄弟清理、上藥、包紮完畢,又灌了些參湯,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

雲樂舒把雅間匆匆收拾了一番,才重振旗鼓,開始進行原定計劃。

她正準備離開,那人卻醒了,虛弱地喊她,“姑娘。”

雲樂舒看他恢複了些氣力,忙俯身交代,“進入你體內的軟骨香不多,你很快便能自由行動了,方才我給你喂了些參湯,待你恢複了體力,你便從這窗戶翻下去,速速離開,有一瓶傷藥放在你袖裏了,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你自求多福吧。”

不管怎麼樣,他做的是正義之事,她是該施以援手,更何況她還通過他的手,知道了師兄更確切的行蹤,稱他是自己的恩人也不為過,也算是報他的恩了。

她掩了門,小心翼翼地準備重新去取酒。

才走到一半,竟聽見楚天盈在身後喊她。

她胸口一窒,本能地翻了一下白眼。

這大冤種怎麼偏這個時候回來了。

不過幸好她袖裏還有兩包蒙汗藥,屆時再尋機會騙他飲下吧。

“貞娘,我回來了,你快看看這桃花簪合不合你的意。”雲樂舒不情願地轉過身,朝他笑笑,看著他手裏揮著桃花簪,麵臉堆笑,卻默默歎了口氣。

他這一喊,樓下便有一兩個人往她這裏瞥,雲樂舒氣得差點撲過去捂住他的嘴。

雲樂舒強按下怒意走到他麵前,嬌嗔道,“我不是說了不要聲張,淵爺兒不喜我與你太親近,若叫他知道我夜半與你私會,既傷了你們兄弟感情又叫他惱了我,可怎麼好?”

楚天盈忙後知後覺地捂住自己的嘴,把身邊的小廝遣走又轉頭與樓下的的人吼道,“快滾,今夜的事不準告訴淵爺兒。”

夥計點頭如搗蒜,忙不迭四散而去,而吳娘子那邊累了一日,沾上枕頭便睡死了,並未聽到這邊的喧囂。

“咱們到你房裏去吧。”雲樂舒柔聲道。

楚天盈如舔了蜜般甜絲絲的,滿麵春風地引著她到了自己下榻的頭房,體貼地扶著她坐到塌上,把手裏的桃花簪遞給她,莫不殷勤。

雲樂舒接到手裏,眨著黑亮的眼睛,歡喜地說道,“多謝盈郎,我今夜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楚天盈聽到“睡覺”二字,敏感地吞了吞口水。

夜深露重,孤男寡女,隻喝酒太說不過去了。

她既然那般仰慕自己,又主動邀他飲酒,定然有其他安排。

不過,她不主動提,他也不便開口,一定要維持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才好。

“說是飲酒,卻連酒都沒有,我讓人送一壺上好的竹葉青來。”楚天盈便喚了他的小廝去取酒。

不一會兒,小廝在門外敲門,“二爺,您要的竹葉青來了。”

嶽暻站在房門後,微微拉開一條縫,正好聽到隔壁頭房要了竹葉青。

竹葉青是烈酒,後勁大,一般人可經不住,他聽著隔壁關門的聲音,也不知為什麼,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略想了想,吩咐身邊的心腹流川道,“你想辦法去文府把文淵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