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記下了。”嶽峴此次連頭也不太抬,隻點頭應是。

“除文史經學,騎射弓馬也是你今後要學的,閑來無事也可去校場看看,領略一番習武人的風采。”嶽暻幼時總被幾個王兄帶到校場,名為陪練,實則淪為出氣的工具,每一回都會被整得渾身是傷,然而除了嬤嬤,沒有人會關心他。

說到校場二字,他眼底浮起一絲狠意。

酈婼樗忍不住道,“王上,峴兒才四歲,校場凶險汙糟,實在不適合他去。”

“人隻有對自己狠一些,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嶽暻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垂頭不語的嶽峴,站起身,“時辰差不多了,你們母子多時未見,好好聚聚。”

如此淡薄,竟似個客人一般,連靜立一旁的碧影都向王後母子二人投去擔憂的目光。

嶽暻、流川離開鳳藻宮後,酈婼樗看著那盞還剩一半的奶漿,輕輕歎了口氣,才心疼地把兒子摟到懷裏,“峴兒,你父王他隻是望子成龍,希望你早日成才,所以才對你這般嚴苛,你不要怪他。”

嶽峴緊繃的身軀才鬆垮下來,伏在酈婼樗懷裏低聲抽泣,“母後,我害怕父王......”

酈婼樗一怔,輕撫他的背,安撫道,“他是你的父親,無須害怕。”

可這樣無力的安慰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她自己麵對嶽暻時又何嚐不是戰戰兢兢,唯恐惹他不快。

“母後,為何父王不喜歡兒子?”嶽峴從酈婼樗懷裏掙出,委屈巴巴地問道。

酈婼樗看著兒子單薄的身軀,小小的臉上掩不去的失落,幾度啟齒,卻又闔上,什麼也說不出來。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包括她。

碧影重新換上了碗碟,“王後娘娘,殿下一早過來肯定沒時間用早膳,您先讓殿下吃口熱的吧。”

“對對對,峴兒,你餓了吧,在母後這兒先用些。”

“對不起,母後,兒臣不該這時候求見父王,母後好不容易才能與父王一同用膳......”嶽峴看了看桌上幾乎沒怎麼動的菜色,麵露愧色。

父王隻有初一、十五才會到鳳藻宮來,母後那般珍惜與父王相處的每一刻,好不容易得來的共進早膳的機會卻被他攪和了。

“峴兒,你千萬別自責,你父王本就已經用完膳準備走了,是因為要見你才多停駐了片刻。”酈婼樗舀了一碗奶漿,放到兒子麵前。

“母後,父王心裏根本沒有我們,他這般輕視,日後那沈妃餘妃若生了王弟,我們該當如何?”嶽峴擦了擦眼淚,隻覺得委曲求全的母後可憐。

“殿下慎言,咱們王後娘娘是王上的發妻,永遠都是嶽國的王後,您忘了,當年不尊王後的賀秋娘是什麼下場?”碧影提醒道。

賀秋娘當時寵冠後宮,氣焰滔天,闔宮上下無人能與之相較,嶽暻可以把她寵上天,卻也可以瞬間翻臉無情。

誰也不敢相信,昨日還輾轉承歡、風光無度的寵妃,今日隻因在王後麵前言行無狀便被當眾賜了毒酒,還命後宮眾人圍觀。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即便人人知道王後不受寵,卻再沒有人敢如賀秋娘一般行事,麵上該有的禮節和尊重都會給,酈婼樗這個王後之位才漸漸坐穩了。

酈婼樗時常想,嶽暻是愛自己的吧,否則不會那樣為她出頭立威,亦不會隻允許她一人有孕。

宮裏的女人千千萬,受寵的也不在少數,卻始終無子,她絕不信隻是巧合。

“峴兒,別想那麼多,先用膳吧。”酈婼樗煥發出幾分神采,溫柔地撫了撫嶽峴的肩,“你是你父王唯一的子嗣,他對你抱有重望,你定不能辜負他的期盼。”

自早朝罷,嶽暻便一直心緒不寧,本來答應了沈妃下朝後到望仙樓觀舞,現下已全然拋卻腦後。

他一遍遍地想,若是當時在汴州不掉以輕心,牢牢把雲樂舒看住了,她便不會遭受這樣的凶險。

她究竟有沒有活著,誰也不知道。

想到她鬼靈精怪的模樣,嶽暻心中悲慟,複而自覺不可置信。

他竟然在惋惜心痛,為一個隻相處了兩個多月的女人。

“出宮,去朝暉樓。”嶽暻抬頭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大概能趕上早上的說書。

對於無能無力之事不可過分沉溺,須找些旁的事轉移注意。

......

太傅府正門,一大兩小三身影正從門裏走出,此三人正是鄺之妍主仆及雲樂舒。

雲樂舒在府中好生休養了十來日,又用了女醫的藥,如今已經恢複了許多,不必拄著拐杖走路了。

隻是行走時仍有些跛,女醫道再休養一陣腿上的傷便能痊愈。

這日終於禁不住鄺之妍的慫恿求了丁氏讓她們出了府。

她雖稍長幾歲,到底還有幾分孩童心性,嶽國的街市她從未逛過,為方便日後回圖璧,也須了解一番,這麼想著便答應陪鄺之妍一起去逛街市。

“噓,桑穗,夫人都同意咱們出去了,你擔心什麼。”雲樂舒捅了捅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