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暻看著她雪白玉臂上紅腫一片,眉頭緊鎖,伸手奪過她手中膏藥,替她輕揉傷處,問她,“這傷是落馬時弄的?”
雲樂舒點頭,看著兩人掛彩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勸道,“你以後還是別這般冒險了吧,不是每一回都能有這樣的運氣死裏逃生的,不......這次能不能死裏逃生還說不準呢,萬一他們趕在你的人之前找過來,我們就真的沒命了。”
嶽暻破天荒地軟了態度,似有一絲悔意,“以後不會了。”
雲樂舒輕歎一聲,想說什麼,到底也沒說出口,隻是抿著嘴,臉色看起來頗有幾分不虞,半晌才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嶽暻道,“等。”
“萬一等來的是八王的人怎麼辦......”雲樂舒一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模樣。
該死的嶽暻非拉著她趟這渾水,她還要留著小命去見師兄呢,萬一跟他一起葬身於此不是悔恨終身了。
嶽暻緩緩收起藥,替她將袖子放下,突然聽到她自言自語,“那八王好像看上我了,不若我裝乖賣好,假意投誠......”
嶽暻一時忍俊不禁,“你要用美人計?像在金陵時哄騙楚天盈那樣?”
雲樂舒將手搭在腿上,倒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我跟他撒撒嬌,叫他暫且放你一馬,他會同意嗎?屆時我們再想辦法逃走......”
嶽暻一想到八兄嶽奎看雲樂舒時那黏膩的眼神,恨不得當場挖了他的眼珠子。
他淡淡道,“我身上的衣服熏有暗香,不出兩個時辰,援兵必循香而至,你不要擔心,暫時還用不著你犧牲自己色誘於人。”
他每次都說得信誓旦旦,可此番遇襲的慘烈猶在眼前,雲樂舒很是懷疑他說這話的真實性,卻不敢直接質疑。
一時無話。
微弱的火花隻能照亮二人間方寸之地。
山洞裏暗無天日,唯有一點光亮,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們二人。
洞口風來,帶著十足涼意,火苗被吹得亂顫,雲樂舒拾起地上的火折子,輕輕合上蓋子。
洞中頃刻便暗了下來,遁入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之中。
雲樂舒低聲道,“這樣我們應該很難被八王的人發現吧?”
“你找的這個山洞位置隱蔽,極適合藏身,何況現在是夜裏,若無指引,他們是很難找過來的,你且安心。”
“你繼位這麼多年了,你八哥為何還要殺你奪位,他怎麼敢在這當口出手?”
老嶽君執政末期皇子奪嫡之慘烈她也道聽途說過一些。
據說老嶽君臨終前為諸位皇子賜封地,將幸存諸位皇子一一遣至邊域封地,又令眾多公主駙馬們一同遷府而去,且頒詔命其等永不得離開封地,老嶽君此舉也算是安置妥善,盡力保全了兄弟姐妹間一線情分,也為自己一眾兒女留了一線生機。
不過,人事已盡,天意卻是詭變無常。
當年七位皇子九位公主,陸陸續續因各種意外離世,如今僅剩八王九王及其餘四位公主健在。
雲樂舒還以為嶽暻登位治國多年,政局大致也該穩了,沒想到他之前說明爭暗鬥、暗藏殺機竟是真的,至今還有人想弑君奪位。
“誰知道呢。”嶽暻語氣閑散,漫不經心撫弄著右臂傷處,臉上的狠戾之色隱在一片墨色中。
他腦中閃過自己親手送走幾位兄姐時的場景,他們之中有的曾是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有的曾以他作靶攪權爭利,有的曾以欺淩毆打他為樂,有的曾以踐踏他的尊嚴為榮,有的曾在他最親的人身上留下傷痕,還有的不過是在他受盡屈辱時作壁上觀......
這些人,沒有一人能從他掌中逃離暴斃而亡的宿命。
要論死得最慘的,當屬他二兄四兄五兄三人。
他們被關在水牢,命人每日鞭笞,用粗鹽碾搓傷口,每日取其一指,待十指盡斷,則轉而取其腳趾,腳趾盡失,便割其耳鼻,繼而斷其手,再斷其腳,每日不間斷地喂最貴的參湯補藥,吊著他們的賤命,直到他們再也無力求饒之時,再將那殘軀置於甕中,淋上蜜霜,放入蛇蟻毒蟲肆意啃咬,最後隻餘一甕肉渣,又被他丟回他們府中,放到他們的嬌妻愛妾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