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茶盞,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努努嘴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可有吃的?救命恩人餓了。”

嶽暻寵笑道,“此處乃是燕京郊外的驛館,這別苑是驛館中一處不對外的所在,很是清幽,適合養病。”

嶽暻右臂纏著繃帶,有些僵直,他鬆開五指複而收攏,好似在訓練手掌的靈活度,“我命人去備吃食了,且等等。”

雲樂舒問道,“養病?你的傷很嚴重嗎?體內可還有餘毒。”

“大夫看過了,道無大礙,隻是右臂的傷麻煩了些,短期內無法施展武器。”

“那你確實是該在此處好好養病,就是前線戰況不知如何了,你人沒到,你邊域將士豈不是群龍無首。”雲樂舒想到嶽國軍事這般乏困,還有反軍刺客作亂,便越發覺此地不宜久留,忙道,“那個......你便好好養病,可否找個武功厲害的人先送我回圖璧呀?”

嶽暻揶揄道,“就如此迫不及待?”

轉身踱步到插屏後的外間坐下。

雲樂舒屁顛顛兒地跟在他屁股後出去,盯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道,“還說我是你救命恩人,一點要求都不肯答應。”

“我的傷其實無礙,主要還是你的寒症,另外你體內還有點餘毒,雖不致命,卻也需要些時日療愈,你那日受了寒又受了驚,加上誤入體內的毒,足足昏迷了三日,大夫說你不宜奔波,你這一走,沿途若出了什麼差池,豈不叫我含愧終生?”

嶽暻說的是實話,他雖珍惜這別苑中朝夕相對的時光,卻也想盡快將她那塊心病摘除。

隻是再不敢冒險由著她而去,路上若真有個什麼好歹,他也鞭長莫及。

所以這回邊關戰事,他不再如上回一般拖延以求攫取人心,他遣了得力主將、謀士軍師,又從自己私庫調了精兵,更命軍中需軍令嚴明、賞罰有秩,違令者、懶怠者、懦退者或斬殺於眾,或投入奴籍。

他曾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一方主將,治軍打戰並不難,隻是他一直有其他考量,且因兵器之故,暫沒有將過多精力放在調兵遣將練兵壯軍上罷了。

“我昏迷了三日?”她還以為隻是睡了一覺。

“你身子不如我,那毒又厲害,還是小心養養,大夫說再有個十來日便有把握清除你體內的毒,軍中我已安排妥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雲樂舒忽覺一陣暈眩,忙扶著圓桌坐了下來。

她確實有中毒的跡象,不過症狀很淺,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還有些發燙,便懊惱地瞪了一眼嶽暻,心裏直怨他誤了自己的事。

說話間,幾個下人已捧了各式菜肴進了屋,有序地將菜一一擺桌,雲樂舒見桌上擺了一道火腿煨雞絲粥,還有一小碟子桃酥,略有些發怔。

再抬頭便看到了當初一起在金陵、汴州同乘一船相處了兩個月的薛娘子。

她驚喜地站起身,喚道,“薛娘子,你怎麼在這裏?”

薛芳手上捧了一碗藥,笑吟吟地說道,“王上特命奴婢前來照顧姑娘的。姑娘這幾日都是奴婢貼身伺候,隻是一直昏睡著竟都不知。”

雲樂舒開心得眉目帶笑,轉眼看了眼嶽暻,略有些感激之意,又與薛芳笑道,“你的腿可好些?”

薛芳將一碗藥放在一邊,邊側身回道,“姑娘還記掛著奴婢的腿呢,陸陸續續讓人灸了幾個月,現在又是在嶽國,且不似春夏多潮,倒不再疼了。”

“那便好,好久沒給薛娘子講話本子,不知薛娘子可還想聽呀?”雲樂舒接過薛芳遞過來的小碗雞絲粥,笑著問道。

“自然是想的,姑娘先吃些東西吧,奴婢備了些爽利小菜,都是姑娘愛吃的,吃完便將那藥喝了,身體才能快些好。”薛芳說罷便與嶽暻頷首,“王上,奴婢先下去了。”

嶽暻點了點頭,便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小牛犢嚼草一般地用膳,“這藥是原本史醫士給你治寒疾的藥,再加了些治風寒的、清毒的藥,所幸幾味藥並不互斥,否則你得喝個幾大碗方了。”

雲樂舒食指大動,夾了一個小餡包放進嘴裏,沒空理會他。

待吃完了,才抽出空來,嘟嘟囔囔道,“不知道何時才能停了藥......我好像每天都在喝藥,快成藥罐子了。”

嶽暻道,“等風寒好了,毒也清了,便隻需再喝史醫士那貼藥,大約再好好調養一陣,那寒疾便無礙了。”

雲樂舒唔了一聲,卻有些不以為然,“那寒疾左右不是什麼事兒,不過怕冷些,其實無礙的。”

嶽暻蹙眉,“那寒疾致女子生養不易......”

雲樂舒眸光忽然黯淡了一瞬,隨即又似有幾分釋懷。

反正......她也注定無法為師兄繁衍子嗣了。

......

養病的日子極為難熬,雲樂舒隻恨不得馬上啟程去尋雲湞,大夫開的藥她都一副不落地喝了,薛娘子亦變著花樣地做好吃的哄她,好不容易才等到大夫鬆口。

雲樂舒在驛館別苑休養小十日,經大夫再三確認身體無恙後,嶽暻終於同意送她回圖璧。

慎懷、流川身負重傷,仍在病床上躺著,嶽暻隻好命兩個身手輕功優等的士兵偽裝成平民送她離開。

臨行前,嶽暻極是心情複雜,既覺不舍,又感憂心,不過到底存了十足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