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為你高興,祝你夫婦兩個一雙兩好,伉儷情深。”雲樂舒朝她微微笑道,眼底似有落寞。
“多謝。”
“你不知道吧,師兄他其實是我血親兄長,我當日追去,以為隻要自己足夠硬氣就能枉顧綱常禮俗,能夠守住我和他之間這麼多年的情,能如願以償與他以夫妻之名白頭偕老,我真是傻,君亦止說我自欺欺人,傷人傷己,如今想來真是金玉之言。”她托起茶盞,茶水已溫,她卻好像被熱氣灼燙雙眼,眸中泛起水霧。
她又放下茶盞,頓了頓才道,“還好,我也終於放下了。”
才又拾起桌上那塊玉,與平安結串在一起。
造化弄人,李鈺春輕輕歎了口氣,“如今他有了歸宿,那你呢?你要一輩子躲在這裏嗎?”
“過幾日我也要離開珣陽。”
阿兆坐在她身旁,係穗子的手一滯,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姑娘......你不若不走了吧?”
她淡淡笑著,默不作聲,卻已給出回答。
李鈺春轉頭喚阿兆,“小丫頭,茶水涼了,勞煩你添些熱水來。”又湊近桌上那白釉罐聞了聞,笑道,“這個香味聞起來很像君上身上的味道。”
雲樂舒隻道,“你這狗鼻子倒靈,不過我可買不到佛手柑,所以用了香櫞、柑橘皮代替,味道是有些相似,我做香囊剩了一些,你喜歡的話送你。”
“欸,你好端端的,怎麼罵人呀。”
“你又不是不知我這嘴就是這樣伶俐,再說,你剛入宮那時罵我比這狠多了你莫不是忘了?”
“你怎麼還翻舊賬啊!”
“沒辦法,我這人就是記性好。”
“其實......我很好奇,你和君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尋了你那麼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怎會突然廢了你,改立皇甫明月為後?”李鈺春正色道。
雲樂舒從前因浮雲遮望眼,不曾看到君亦止對她的情,如今好不容易撇開心障,卻反與他錯失,連她見了都覺可惜。
君亦止與皇甫氏暗中的比權量力自然說不得。
廢妃與立後背後藏著他對她的成全與庇護,她決意要離開亦是對她珍視之人的另一種守護。
說來話長,她不知該如何啟齒。
“看來你是真的對君上無意,無關其他人,有沒有公子都一樣,不過我也要為他說幾句公道話,他對你真的是用心良苦,我如今想起他到我宮中興師問罪那戟指怒目、咬牙切齒的模樣,還能嚇得起雞皮疙瘩,他那樣子是要吃人哪,瘮人,太瘮人了。”李鈺春心有餘悸,抱著自己的雙臂搓了搓。
“自你走後他再沒有笑過,他昃食宵衣、夙夜在公,幾乎每日宿在上林苑,極少回承天殿,每日都等著各州縣呈上關於你行蹤的文書,再後來你的消息越來越少,他心急如焚,竟然將政務交給相爺,親自出宮去找你——他自登基後勤勉敬慎,未有一日瀆職,也因此惹得朝野內外不滿。”
“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有一日也不知怎的,他急召皇甫丹入京,把人叫到朝政殿罵了足足半日,當日值守的宮人看見皇甫丹走出來時麵色鐵青,難看至極,我猜這事許是與你有關。”
去年這時......她在槐裏遇刺落水。
“也是那日晚上,青杏回來說,君上他出宮買醉,回宮時誤將皇甫明月當成了你,苦苦哀求,讓你別再走了。”
雲樂舒指尖青蔥,捏著結好的香囊穗子,無意摩挲那方岫玉,笑得恓恓然,“那都是從前了。”
可心裏卻又酸又脹。
“君上最後一次見我時,告訴我你住在這裏,還要我保密,不可向皇甫明月泄露你的行蹤,我若猜得不錯,他應是為了保護你吧?我看得出來,他現在與從前並無不同,眼裏心底全都還是你。”李鈺春從未想過自己還有這麼為君亦止忿忿不平的時候。
阿兆為她添茶,她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看著雲樂舒晦暗不明的表情,忍不住又道,“你這人真是不解風情......說真的,與其是皇甫明月,我倒是希望他身邊的人是你,皇甫明月此人乖張跋扈,陰損刻薄,去年我生辰夜合歡散的事情我後來查清楚了,那藥是皇甫明月身邊那個芸清下的,不管你疑心的是我,還是君上,都疑錯了人。”
竟又是皇甫明月......
雲樂舒才知自己當時錯怪了他。
她醉了酒,酩酊爛醉地撩他心火,恰碰上他誤食合歡散,她也有責任,可事後她卻將氣撒在他身上,把他當成不擇手段的卑劣小人。
可憐他還好聲好氣地哄她,遷順她。
“皇甫明月當我是眼中之釘,我留在宮裏也沒好日子過,我怕死。”雲樂舒眼眶微脹,語氣卻愈發懶怠,有種刻意為之的沒心沒肺。
她看似怡然自得,捧了茶小啄一口,笑盈盈的,“我與他說我想活得豁達自在,我不想有一日連死都死得不明不白,他看我實在是沒有絲毫留戀,才答應放我離開。”
李鈺春半晌無言。
既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雙方都無異議,她也不必再費口舌,都是無緣之人罷了。
她眼睫彎彎,梨渦淺淺,將手裏的香囊拎在手中,在李鈺春麵前晃了晃。
鴉色緞麵未著繡紋,看起來高潔端方,底下是一串銜玉的穗子,精巧的雲形白玉頂著個朱紅色的平安結。
她笑道,“怎麼樣,好看吧?看來還是不加繡樣的好,我這手就不適合拿針線。”
李鈺春嗅著那股子淡淡的香味,到底沒問出那句,“這香囊是做給君上的吧?”
人事無常,皆是情非得已,天道如何,吞恨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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